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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境界突破,往那誰也沒有見過的大道窺去時,她便要殺死自己的心魔。
她見過宗主往那境界突破失敗的痛苦,也聽過了荒山宗的倉龍突破失敗的教訓。
她不同,她要越過所有失敗的累累白骨,踏著他們除妖未盡的生平,實現自己那從未有人實現過的道心,達到沒人登上過的境界。
狐狸啊狐狸,你不是要看到神麼?我會成為神。
明塵抿住了唇。
第78章 定海篇01
清早,霜雲就沒有見到過明塵了。
前一天晚上,明塵對霜雲道:「你與齊沙說,我們這一什要少一個人了,請他看看如何安排。」
霜雲道:「你要走麼?」
「明日,我便恢復靈力了。我要先回宗門復命。」
霜雲心道,為什麼不直接帶上自己呢?可光這樣想,就已經讓自由冷臉慣了的霜雲覺得羞赧,於是沒有說話。
明塵卻主動道:「來我們天衡宗吧?」
之前已經邀請過了,最多算是詢問意願,如今卻是即將成行,霜雲道:「我會去的。」
明塵把竹杖點在地上,細細地思量片刻,才道:「不必過於勉強,荒山宗也是很好的修真門派。」
「沒有勉強。」霜雲極快地回答。
「我如今不知道這一年來宗門發生何事,許多瑣事纏身,不能照看你,所以,這次便不帶上你了,我之後必定再來,那時你可同我回山去。」
霜雲得了明塵尊者的允諾,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問她要攜帶些什麼,東西,明塵卻笑著說不用。
少女其實對修真者仍有些過往的不信任,半夜沒睡,就盯著明塵看,她們畢竟同睡一個屋子,她想,自己盯上一夜,看看這明塵尊者如何起行。那瞎子阿阮如何一下子變作明塵尊者?她心裡很是在意。
然而,在明塵躺下時,她還看見了瞎子摸索著將竹杖放在身邊,她在黑暗中凝視。半夜,瞎子忽然坐了起來,側耳聽著什麼,眉頭蹙得很緊,月光照在明塵身上,霜雲因此看見明塵額上竟還有些冷汗。
她忍不住出聲道:「怎麼了?要什麼?我幫你拿。」
明塵只是道:「南邊……有巨大的動靜。」
「南邊?他們昨天回去了呀。」霜雲的心還沒有飛出火岩城。
而明塵卻搖頭:「是南州,南州有修真者在戰鬥,境界不低……這麼遠……難道是尊者?」
「那你要去麼?」霜雲想,那麼遠的動靜都聽得到,如今該是恢復靈力了吧?
「來不及了,一來太遠,二來,那波動已經止息了。」明塵捂住了耳朵,似乎想讓自己從南州巨大的餘波中清醒過來,才搖搖頭,對霜雲道:「我要走了。」
霜雲猝不及防地迎來了離別,而明塵似乎篤定接下來還要再見,並無留戀地離開了。
明塵走得很慢,霜雲跟在她後頭,逐漸察覺出不同。
瞎子阿阮和瞎子明塵的區別在於,阿阮是真的看不見,需要用竹杖指路,摸索著一切的事物,雖然身體算是敏捷,卻也有一頭撞在牆上的狼狽時刻,摸摸索索,雖然利落,卻也能清楚地感覺出,她是個盲人。
而明塵尊者目不能視,卻像是另有一雙眼,竹杖在手,四下探索時卻像一柄劍。霜雲雖看不到靈氣四溢,卻注意到明塵變得很是輕盈,竹杖隨意一掃,轉過彎,到了秋娘的屋子。
霜雲忽然停住了。
明塵並沒有走進屋子,似乎只是從窗戶「望」了一眼,霜雲瞥見她的側臉,樣貌都變得不一樣了。
窗戶忽然開了,秋娘猛地竄出腦袋,又把上半身探出來,看起來並沒有入睡,頭髮還齊整,把僅剩的那隻手貼在明塵臉頰上:「阿阮,這麼晚不睡,你——」
雙眼中倒映著的,不再是瞎子阿阮。
明塵抿著唇,微微笑道:「承蒙你一直以來的照顧,我如今要回宗門復命了。」
她為什麼給秋娘顯出這樣的威榮?淡藍色的光從四周漾開,幻化著模糊的人形,有意收斂並不算盛大,在這淡藍色的影子中看見幾個似乎已經去世的女子走入了那片光中。
霜雲伸出手想要說話,卻說不出來,靜默的瞎子一身布衣,從身上投出這樣的影子,連火岩城都沒覆蓋,只籠在這普普通通的一條小巷,甚至,只是給秋娘一人看。
霜雲不知道這是在以道法安撫亡魂,安撫在女閭中死去女子的亡魂。
秋娘道:「你果然是她。」
明塵卻不再回答了,將右手撫在秋娘的肩頭,又慢慢抬起,用手指擦去了秋娘的眼淚。
「你為什麼不早些來,不早些顯露身份,你為什麼……為什麼……」
那片藍色盪開很久,明塵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有不少人看見秋娘的窗戶中飄出的那片藍,安慰她說,是她的明塵尊者顯靈了。
秋娘說:「是顯靈了,你們不知道吧?」
這一什的阿阮也消失了。
霜雲說:「她回家去了。」
眾人卻不知道是怎麼個回家法,以為是有別的事,或是回家探親了?或是因為瞎被軍士扔出去了?有人埋怨阿阮也不來告個別,知道內情的,只有霜雲和秋娘。
秋娘一如往常,興致勃勃地把日子過得有聲有色,霜雲一如既往地用自己並不高明的醫術給人看點頭疼腦熱的毛病。就是有一天,秋娘忽然問霜云:「她走了,沒有帶你走嗎?你這麼有仙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