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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熊王的頭已經被這隻巨蛙狠狠地填入嘴巴,面無表情地咀嚼起來。
熊妖守衛正撲過來,忽然停下。
蛙妖打了個嗝。
平台上,還有懸吊在繩索上的熊妖,都打了個嗝。
這些修為低微的臭嘍囉!還是要她親自來。
然而同時占據所有熊妖,還是讓她的靈魂晃了一晃。
「程錦朝」忽然暈了暈,混沌靈力只是微微一縮,傷勢才恢復些許的金色靈力就猛地咆哮起來,狠狠地撕咬上來。
而那黑色靈力似乎找到了什麼好東西,正源源不斷地吸收著另一股不知道哪裡來的詭異靈力。
藍色霧氣漸漸散去,一條長長的吊橋,通往一座高高的塔樓。
吊橋下是無窮的黑暗深淵,明塵看不見,卻也感知到底下濃郁的,根源之惡。
而身後的程錦朝散發出類似的氣息。
但與此同時,又有完全相反的氣息透出。
明塵再次化劍為杖,回身抽了她一下。
妖氣滾滾,程錦朝在感知中極為奇怪,一會兒膨脹一會兒收縮,顯然處在極為不穩定的狀態。
她想要干預,卻又不明其中情況。若程錦朝是個人,是個普通修道者,她或許有辦法,但那是妖,她怕自己一干預,沒把侵入者殺死,反倒先把程錦朝殺沒了。
於是只在吊橋旁吐納,想了想,給程錦朝套上一道防護禁制。
黑色靈力吸納的靈力源忽然斷了,金色靈力咆哮著攻擊混沌,無處借力,轉頭狠狠地將黑色靈力納入其中。
混雜在金黑兩色之間的靈力變得極其粗壯,盤旋在混沌靈力四周,隱隱要與它抗衡。
那金黑靈力在程錦朝的心法運轉下愈發純淨,黑色幾乎要被金色取代。
兩條尾巴忽然悠悠晃出來,略微一抬,第三條尾巴正怯怯地冒出個尖。
明塵忽然揮劍而起,殺了不遠處正走過來的兩隻熊妖,轉頭扯起程錦朝的衣領,飛掠過吊橋。
高塔上,一隊熊妖守衛齊刷刷地往下滾巨大的石頭。
明塵飛掠而起,站在塔樓上,一腳將一隻熊妖踹出去,熊妖碰到另一隻,立即滾落成一團,跌下高塔。
而剩下的幾隻熊妖顯然不知道恐懼,仍然朝明塵攻擊過來。
明塵只能靠風聲與腳步判斷敵人。
感知中,敵人是不存在的。
人皮。
她有點想讓程錦朝快點恢復過來,好給她說說,四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可程錦朝此時仍然明滅閃爍,似乎在與奪舍者鬥法。
妖和妖爭鬥,她幫不上忙。
感知中,下方有個無比巨大的惡,仿佛是一團,在很遠很遠的地下。
鬆開程錦朝,明塵並沒有輕舉妄動,只有感知什麼東西靠近時,她抬手殺掉。
然後,就是聽程錦朝愈發急促的呼吸聲,還有感知中,那變幻極其激烈的靈力波動。
只不過沒多久,程錦朝就恢復了平靜,劇烈地抽起氣來,掙扎著坐起。
「尊者——」
明塵:「嗯。」
倒是有些遮掩不住的得意。
程錦朝是有些本事在的,她明塵教導有方,就是在這劇烈的鬥爭中還能保持本心,不錯。
「我被人奪舍了——它,它,它是蛙妖!它就在這底下!」
蛙妖,人皮。想來也是。
「在這裡等,遇到危險就跑,」明塵短暫叮囑過,一揮劍,「方向。」
「正下方!」
揮劍而起,飛掠而下。
邪惡近在咫尺,她抬手,還沒給自己上一道禁制,深淵中,傳出一道黏膩的,什麼液體滑過岩石的噁心聲響。
她蹙眉,忽然意識到了不對。
然而,面前忽然一道極強的靈力直撲胸口。
她閃身躲過,背後,一道更為強大的靈力,貫穿了她的心口。
「程錦朝」站在平台上,望著深淵貼著岩壁張開血盆大口叼住明塵的蛙。
「程錦朝」有些憐憫,垂著頭,仿佛在嘲弄,深淵下,明塵仿佛折斷的花瓣,柔弱得令人生起輕視之心。
失去意識之前,聽到程錦朝輕聲道:「唔,明塵,你真傻,你為什麼總是相信妖呢?」
總是。
她沒有。
她只有一次……明塵其實還能動,但是蛙類柔軟的口腔使她使不上力,加上不斷流血,她意識有些渙散,回顧起自己的人生,想著,難道她真的相信了很多次妖麼?吃過一次虧,還會在同一個坑裡跌倒麼?
仔細想想,她太容易心軟,太容易,迫切地想證明世界上有好妖,就一次次地……犯下自己犯過的錯。
她的那隻,已經不願意被提及名字的狗。
還有……九尾狐王。
程錦朝,也算嗎?程錦朝是被奪舍了,還是……本身就……
她忽然亂想起來。
她很累了,人因不甘心犯下的錯一次次彌補,就總會存著僥倖,犯下更多錯誤。
還是這樣愚蠢這樣低級。
好與壞又如何呢?
一直以來都在崩散的道心有些維繫不住。
什麼宗主不宗主的。
可她是天衡宗的尊者,是要除滅天下妖族的人,就這麼被一隻蛙吞掉,化作養分,等對方消化一段時間修為暴漲,成了天下人的災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