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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就跟等了很久似的,叫程錦朝格外詫異,但正好把懷中狼崽狠狠一壓,驚得這小東西瑟瑟發抖不敢造次,才放進阿素懷中:「照看好,不要叫它跑了,也別交給別人,我去去就回。」
阿素道:「那什麼尊者的,據說是有名的,你可別擺出一張硬梆梆臭臉,哪怕狐狸精點也好呢!」
程錦朝哭笑不得,暗道自己要是在貨真價實的尊者面前露出狐狸精嘴臉,那恐怕就回不來了。
城主火急火燎地把二人分開,也顧不上體面,大步流星地快要推著程錦朝走了,惹得程錦朝心裡頗感不安,自覺不是什麼大人物,也不是去給人看病的,也不急在這一時,難不成那明塵尊者一會兒就要飛了不成?
穿過一處小花園,進了間別院,城主姚一行把衣裳一抖,拍掉身上的灰,這才回頭叮囑道:「程姑娘,你可要把握機緣啊!」
「什麼機緣?」
「尊者要見你,還不是大機緣?」
「我並不……」
「程姑娘,我這話你可能別處聽過,但不要嫌我囉嗦,你既然救了我們離星城的人,我做城主的,能報答你的,就只有這份仙緣。一朝入仙門,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你沒聽過明塵尊者不要緊,你總該知道尊者。」
程錦朝搖搖頭。她從小都在鄉里長大,雖然讀書,但並不涉及這些修真者的事,這一切事情都是路上遊歷,零零碎碎打聽到的,雖然知道什麼尊者,但是並沒有什麼清楚的認識。
「有鄉野的俗話說,修真是登成仙路,仙路更比萬里長。外門弟子劈柴火,十年內門才入行。道長始入修真道,修士方叩仙家門。真人只得半步路,尊者破空踏雲霄。仙人回望成仙路,七步神通才得成。」
程錦朝眨眨眼,暗自記住了,想起離星城軍士叫明竹為「道長」,仔細想了想,明白了城主的意思:「您是說,尊者離成仙不過一步之遙,我明白了,只是這俗話實在不押韻。」
城主一愣,想了想:「其實我也不知這是從哪裡流傳出來,不管它。總之你來離星城,對我們有恩,就是再怎麼報答你都不為過的,尊者只來這一次,之後恐怕就抓不住了,不管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我都不肯叫你錯過。」
「多謝城主替我考慮。」
「快去吧。」
城主的口吻就像梨花村的人一樣,總也遇不到一個郎中,冷不丁見了她這個能看點病的去了,立即就抓著機會要過來,沒個病也要來看看。現在城主又格外好意地把好機會硬塞給她,不由分說地把她推進院子中去。
回頭,城主已經貓腰關上了門,明明還很年輕呢,看程錦朝的面容就帶著些慈祥,門縫裡把笑容擠扁了,咔噠一聲,把她關進院子中,面對那傳說中的明塵尊者。
她還記得城外懸浮在空中的一身黑衣的女子,面容冷峻,如雷一般攜著極大光明破空而來。
若是有朝一日,她發現妖性不能克制,必須得死掉謝罪的時候,她很希望死在這樣的人手中。
她想像那把漆黑長劍貫穿自己喉嚨的一瞬,對方是如何不把她這樣的妖怪放在眼裡,只輕蔑地望向空中某處,眼中只有天地蒼生。
光這樣幻想,她發覺自己居然極其怪異地產生了些興奮,血液中奔流著難以啟齒的自毀傾向,而她看見門後走出來的玄衣女子的時候,極其順暢地把對方的臉放進想像中,喉嚨難以自持地發出一聲嗚咽。
她登時臉紅了。
真是可恥啊。
隨即她的臉更加紅了。
在對方和她之間的三尺距離漸漸縮短時,她看清對方的容貌,因此看見對方的黑靈石眼睛……根本看不見她,心裡登時羞恥起來,為自己暗自編派對方而羞愧,低下頭規規矩矩行禮:「見過尊者,我……叫程錦朝,花團錦簇的錦,朝是朝北朝南的朝。」
一隻妖會如何面對一個以斬妖除魔為己任的人?
斬妖除魔的尊者道:「你救了離星城的人,我該當面感謝你。是我來遲了,若沒有你,還不知道要有何等慘劇。」
程錦朝那難言的被殺的幻想登時無影無蹤,只剩一團掛在臉上喜氣盎然的驚喜,被尊者稱讚和被別人稱讚不同,對方是天敵,是妖怪的獵手,被對方稱讚,她瞬間就忘記了自己是個狐妖,挺直腰連聲道:「不是不是,我沒有做什麼,只是正好路過。」
明塵尊者側耳聽她說話,毫不遮掩眼盲的事實,卻因此顯得莊重而格外不可冒犯。
她聽人說話的時候是略微側過臉,一雙假眼會保持不動,當她轉過臉時,那雙眼珠子就會活泛地動彈起來,若不是仔細看,是看不出毛病的。
聽她說完,明塵尊者想了想:「你實在是幫了大忙,又救了明竹。我們天衡宗該好好感謝你,只是不知道你要什麼,你有所求,合理範圍內,我必定為你實現。」
原來對方是喊她來報答她的。
「不是什麼大事,尊者不必放在心上。」
「容我想想,聽城主說,你知道鐵印的功用,用劍逼退幻象,我想,雖然不知道你缺少什麼,想要什麼,但你是遊歷四方的旅人,難免妖邪侵擾,不如我贈你一方天衡宗鐵印,隨身攜帶,妖王以下的妖怪都不得近身,足以防身。」
說著,這位尊者手中流光一閃,就捏了枚鐵印要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