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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故意把許勒嚇癱了,就是那個軍長。」程錦朝開始坦白自己的罪行,卻不肯撒手,這是她第一次正兒八經地纏在明塵身上,竟然有些不捨得鬆開。
明塵:「倒也不必和我交代。」
「若是我故意把他嚇死了呢?」
「你指望我如何答?『好狐狸,你做得好』?」
明塵把程錦朝從自己身上扯下來,程錦朝確鑿地相信了明塵袒護她,有些試探著撒嬌道:「假如呢?假如我沒有分寸,把人嚇死了,不就是我殺的了?」
「我知道你有分寸。」明塵撿起柴,一根根抱在懷裡,「我還要起早做飯,你鬧騰了這麼久,我又要少睡半個時辰。」
「沒有這樣久,」程錦朝雖然羞慚,卻還要強行給自己找補,看著天色要掐算掐算時間,咕噥道,「只有半個的半個的半個時辰——再半個。」
把「半刻」說得這麼迂迴,明塵也無奈笑了,狐狸心思九曲連環似的,過會兒這樣想,過會兒那樣想,正如道心搖擺,片刻也不得安寧。但道心的成長正是在這矛盾對峙中不斷前行的,曲折迴環,方見真道。
夜色愈發深沉了,天還是漆黑一團,帳篷里傳出許勒喉頭咕噥出的幾聲痰響,呼啦呼啦,風吹破鍋都比他嗓子裡的聲音好聽。
許勒其人,自幼被父母及四個姐姐寵愛長大,一路順風順水地做了守城軍士,又極為幸運地被選做州府的軍士長——比城的等級要高出一分俸祿。把女閭的人往南遷,派遣一小隊軍士,這活給許勒時,他本來很是不滿,在荒山宗的修真老爺們面前露臉的機會沒了!
然而在路上,他卻嘗到了甜頭,不說是有些無依無靠的女子在路上有些不便之處要他多多照顧,他便能找到機會不花一點錢便找到女子來侍候他,更不要說那些平日裡總被更高些的長官獨自侵占著的女子,在路上還不是任他施為,就是有些性子強硬的,他只要行路時稍微將這女子孤立起來,或往隊尾一卡,那女子吃些苦頭,半推半就也就得手了。
本來日子順風順水地過著,越過越極樂,在遇到那個小醫者的時候生悲了。
那個醫者,居然是個狐狸精!
許勒躺在床上,舌頭髮僵,渾濁的眼睛往身側看,兩個不值守的小隊長正在圍著火爐吃爛菜幫子,平日裡對他點頭哈腰,現在連正臉都不看他,只顧著用一雙乾柴似的手往牙縫裡掏,揪出菜梗絲再仰著臉扔進嘴裡,咂摸得津津有味。
一群沒出息的農民!這些人不少都是火岩城周邊的村上來的,莊戶人家哪裡懂得怎麼當兵,只有一點小聰明,又有一把子力氣,靠著本地人的身份在他手底下當了小隊長,若不是他慧眼識人,這群泥腿子還不知道在哪裡和泥做磚呢!
可現在,那個三隊的小隊長就剔著牙,毫不講究地摳著鼻屎,屈起手指頭就彈到他身上來了。
許勒氣得牙痒痒,可是他動也不能動,喉嚨被什麼東西阻著,眼珠子一轉,居然還流出淚來了,他越發氣惱,這群混帳,還不知道自己早就在狐狸精的嘴下了,還不過來看看他的眼神,讓他暗示他們這營地中的危險?
好不容易在喉嚨里發出幾聲類似放屁的憋屈呲呲聲響,吸引了二隊的那小隊長側臉看:「小軍長是不是又要拉屎了?」
另外兩人立即皺起眉頭:「臭死了,你去給他脫褲子把屎去!」
二隊小隊長呸了一聲:「憑什麼我去?」
「那怎麼,讓我去?」一隊的黑臉漢子隊長冷笑一聲,二隊的小隊長正要擼起袖子和他理論一番,這黑臉漢子立即把他胳膊壓下:「兄弟,不然這樣,小軍長恐怕也是起不來了,咱們在這裡悉心照料,他也念不上咱們的好,我看,不如直接就把他放到茅廁去,反正他自己一刻鐘就要便溺一次,我們也省心,他要是自己跌進糞坑裡淹死,也不是我們的事。」
他這話一出,許勒的眼珠瞪得極圓,身子裡迸發出的力氣讓他險些以為自己馬上就要坐起來了,可他瞪眼,在這三人看來,只不過是轉動了下渾濁的眼珠子,身下立即就散發出一股難聞的臭氣。
三人齊齊嚯了一聲。
黑臉漢子已經走過來,抬手召三隊的小隊長過來搭把手:「到底是吃肉比咱們多,屎都更臭點。」
二隊小隊長先過來了,拽著許勒的腦袋:「咱們把他搬出去吧,也別擦洗了,現在就干,扔到茅廁去,咱們也最後給他洗洗便盆。」
第55章 入世篇12
帳篷外,一個少年和一個少女並肩走過,對望一眼,站到了不遠處。
沒想到許勒的腦袋剛被拽出來,那三隊的小隊長忽然走出帳篷外,攔住了二人,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兩位哥哥,好歹是把咱們從火岩城帶出來的長官,在外人跟前,咱們還是給留點體面吧!」
這聲音傳到值守的軍士和路過的人的耳朵里。少年立即皺起眉頭,認真觀察記錄這小隊長的行為。
黑臉漢子一掀帘子:「你在這兒放什麼屁!那你去給他端屎倒尿去!老子好歹也是個小隊長,不伺候這廢物了!你看他還能好過來嗎!醫者都說他廢了!」
三隊小隊長只留了個後腦勺給人看,說話雖然透著股淳樸,卻笑道:「那我和手底下的人輪番照顧吧,我的人還在值守,過會兒回來,我們就把軍長挪到我的帳篷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