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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即便是把她放在錯落的暗道中,她也並不知道每條暗道都通向哪裡,即便用自己的嗅覺去窺探,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知道得十分有限。
她打聽了另外的事。
「神羿山的路線?我們可曾去過神羿山……哦,其實去過,只有外圍的路線,更靠里的,便不是我們能知道的了。神羿山的軍士比城主府還要多,若說能去神羿山的,便只有從前的衛娘子,她常去,但現在,或許也不知道了。」
「你去神羿山?那可是很危險的,別去,聽我說,外鄉人,現在離開張弓城,不管你是怎麼來的,只管走,離開,讓更多人知道我們的事,即便什麼都不做,也不要忘記我們。」
「啊?不知道呢,神羿山都是奴隸,我們很怕靠近就被直接捉走當奴隸了,那時便暗無天日了。」
問了一圈下來,只知道了外圍的路線,不必像上次那樣全然瞎摸。神羿山卻分為兩層,外層和內層,外層還有些起居的場所,內里便是深層的挖礦的地方,那些老礦工早已死的死,失蹤的失蹤,這些信息也無從得知。
唯一或許知道內層的路線的,是衛娘子,但上次衛娘子那樣把她趕走了……程錦朝思忖著,按照現在眾軍士尋找外鄉人來看,自己貿然去找衛娘子或許也不好。
不如再去看看,這次知道了路線,再謹慎一些。
運轉心法,程錦朝告別眾人,拿好武器,守著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出去了。
從暗道中出來,特意繞了遠路,兜了好幾圈,避免若有人看見自己的行蹤聯想到沙茗等人。這才順著之前打聽好的路線前往神羿山。
上次的路線是誤打誤撞直接潛入內層,所以迅速敗退,也不知那強大的力量到底來自哪裡,這次有了外層的路線,便有了迂迴的餘地。
黑夜中,程錦朝潛行,仗著獸類本身的直覺,躲避了好幾個人,在暗處一趴,藏匿起來。越靠近神羿山,路上的碎石塊便越多,風聲呼號著,愈發沒有了遮掩,風一馬平川地刮過,把後背犁出兩條印子,像是有實體形狀似的碾了一圈又一圈,壓得狐狸塌下腰,很是費力地才到了一處石壁,在兩隊軍士把守下,隱約能看見石頭棚屋,還有人影憧憧,她知道自己或許來對了地方。
狐狸一路上都有感慨,越靠近靈脈,靈氣居然就愈發駁雜了,這是什麼道理?而這靈氣駁雜的程度讓她這樣一個有修為的妖都覺得喘氣都是飲著鐵砂似的,那些奴隸又怎麼能日日在這裡生活並勞作呢?
程錦朝雖然能輕易地放倒看守的軍士,但也不想鬧出太大的動靜,轉了一圈下來,找了個布防較疏的地方,攀著石壁爬了上去,一貓腰,見四下無人,便化作狐形,山上總該有個什麼動物吧?或許貓貓狗狗的?自己不會太過顯眼?她還特意將不太合得來的四條尾巴都收攏了一番,這麼想著,才剛從石壁上跳下,就看見一個人從自己面前走過。
程錦朝立即蹲下,然而對方並沒有搭理自己,像是沒有看見。
她抬起爪子,索性跟著對方走了起來,對方始終彎著腰,垂著頭,忽然看見腳邊多出個毛茸茸的東西,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半分改變,只耷拉著眼,程錦朝從他的眼睛裡,確確實實地瞧見了自己的倒影。
可這人毫無反應,只是看著,然後抬腿繞過了她。
程錦朝愣了愣,還沒跟著這人繼續走,忽然感覺地面震動,一個閃身,躲在了一處窩棚後頭。
這窩棚都是石頭和毛皮搭建的,看起來也算避寒避風,她收攏尾巴端莊坐定,看見那忽視自己的男子低著頭,砰一下,撞到了另一個男子。
這被撞到的男子,像是不倒翁似的晃了晃,便又定了定,繼續往前走。
程錦朝索性大著膽子跳了出去,狐形的自己引不起對方的興趣。
她便壓低聲音:「喂,餵——」
這男子終於有了動靜,被一隻狐狸絆腳兩次,他終於低頭認真地把這只會說話的狐狸收入眼底。
「唔。」
「你要去做什麼?」程錦朝問道。
這人臉皴皺一團,牙齒掉了七七八八,眼角的細紋堆著些灰黑的泥土,頭髮短短地貼在頭皮上,佝僂著,彎著腰,肩膀垮下,看見這麼一隻皮毛順滑的狐狸口吐人言,竟然也想不到什麼妖不妖,或者說,並不思考,只非常用力地,遲緩地運轉著久久未能運轉的腦子,仿佛一會兒歪過腦袋,就能從耳朵里倒出些鐵鏽。
「唔……」他思考了很久,終於找到了不成體系的語言,支離破碎地表達著:「睡。洗,拉——睡。上工。」
六個字里,唯有「上工」兩個字口齒清晰地說出來了。
狐狸搖搖尾巴:「你現在去哪裡?去睡覺嗎?」
他呆呆地想了會兒,忽然眼睛亮了:「拉!」
程錦朝還沒來得及反應,這人忽然拔腿就跑,她驟然緊張起來,一回頭,發現這人不過是跑去角落的茅廁里,噼里啪啦地解決了一下生理問題。
她蹲在外面等,等到他行屍走肉般地走出來,又看見紅狐狸晃著尾巴看他。
他又開始掰著指頭數自己還記得的那幾個字,忽然有一個字和一種恐懼突兀地跳出來:「……妖,妖……」
程錦朝:「對,我是狐妖。」她很讚許地用前爪拍了拍他的鞋子,表示他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