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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府之中,三道靈力共同作用,仿佛是從同一個人身上撕下肉來,程錦朝痛得徹骨,卻沒有發出什麼聲音,血順著後背滴落,她終於一發狠,在狐王的撕扯下,將血色靈力扯了下來。
像是石頭落入湖水中,血色靈力被狐王扯回去,程錦朝立即沒了直覺,身子晃了晃,就昏死過去,往前跌在唐若懷中。
明塵只感覺金色靈力陡然沉寂下去,愈發縮小,幾乎要沉沒在她的內府之中。
她捂住了嘴,血從指縫中溢了出來,打坐的姿勢維持不住,猛地一晃,摔在地上。
狐狸死了?她緩緩地撐著身子挪了幾步,地上排成一行歪曲的血手印。
再次跌了下去。
怎會突然——
分明該死在她面前,被她殺死的狐狸,死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義眼仍舊磨蝕著陳年的舊傷,血從眼眶裡流出,眼淚也不知何時湧出,她剜下了那兩隻帶血的義眼扔了出去,唇舌含著血的腥氣與甜膩。
喉頭一甜,急火攻心,又吐出一口血,沾濕了衣裳。
第130章 天衡篇10
「明塵又在亘望廳睡了麼?」執教長老頗為頭痛,自打從靈海回來,本該是所有人都鬆一口氣的時候,明塵卻比從前還要繃緊,像是拿著無形的鞭子抽打著宗派的馬車,一刻也不停歇。
定平在亘望廳睡,明塵也在那裡,孤身一人,是很危險的事。
若有什麼困惑迷思,未能及時與人傾吐或交流,道心纏累折回,自我消耗,最後心魔壓過道心,走火入魔行差踏錯也未嘗可知。修道者雖然愈發孤高,但也愈發要敬畏孤獨,孤身思考是好的,弟子們常常閉關,但從不可能有始終獨自一人的……總得和人交流交流。
正好迎面碰上定平,執教長老道:「你看看你作的榜樣,她也在裡頭睡了。」
「只怕是沒睡。」定平搖頭道,他自己很有經驗,面前執教長老立即道:「進去看看她。」
定平道:「她做事激進,步伐很快,有時候著急,就催逼著自己……」
二人邁進亘望廳內,被這一股撲面而來的黑暗籠罩了。
「往日她都點著一盞小燈的,難道是靈石耗盡未能及時填補?」定平道,從外頭拿來一盞燈。
「她素來節省靈石,除非長老聚集,否則從不開頭上這光……」執教長老抬頭看看,拿過靈石燈點亮,借著那點光往前望了望——
「明塵!」
靈石燈推給定平,她飛撲到地上。
明塵嘴角殷紅,臉上流過血淚,胸前和地上盡都是血痕,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那一對義眼被她自己剜出來捏在手中,擠碎了,殘片劃破手心。
定平驀地一驚:「看衣裳,新的血和舊的……難道她吐了一夜的血才剛昏過去,走火入魔?」
「不要亂說。」執教長老沉著道,卻還是慌了神,定平將燈放在地上,屈身查看:「這……我去找丹藥靈草!您在此護衛她的心神!」
定平飛跑出去,執教長老抱起明塵,放在膝頭,顫抖著去捉她的手。
「宗門接連沒了支柱……明塵……振作些,你若出了意外,我這病朽的老人……」
掌心相對,她幾乎要落淚了,緩緩運轉心法,要護住明塵的靈力不外散出去。
狐王死了,這世間,沒人能傷到明塵,這只能是明塵心魔作祟。
「要是那隻狐狸還沒死就好了,」執教長老喃喃道,撫著明塵的後背,輕輕拍了幾下,「好過你總是孤身一人。」
可惜,去靈海的弟子們都說,是明塵親自把那隻狐狸推進了爆炸圈的。
他們目睹明塵站在火光旁,面色蒼白平靜。
「重現你幼年的情境,作出不同的,所謂正確的選擇,真能叫你解脫麼?」她自言自語,把明塵的臉摟在胸口,「別再被往事束縛了……醒醒,醒醒……」
固元城中,客棧里,唐若看著跌在自己懷裡的程錦朝。
捏住程錦朝的胳膊,她幾次三番動了心思,拽到身側來,打算就此毀約,自己拿走碎片,還不讓明塵拿到開天聖書。
內府靈力運轉,新來的碎片還未煉化,懵懂地留在那裡,仿佛被大人拋棄的孩童似的。
程錦朝就沉沉地躺著,毫無戒備,身上血痕累累,像是已經死了,胸口微弱的呼吸證明她還活著,但也僅此而已,唇色蒼白,雙目緊閉,手指硬邦邦地蜷縮著,像是抓著什麼東西。
她也無法替她運功,內府中,明塵占著三分地界。
雙修?明塵馴化了她的妹妹,用自己的靈力當狗鏈子似的栓在這裡,警惕著外人的誘騙。
把程錦朝拖在身邊,她沉思片刻。
天早已黑了,此刻連星辰和月亮都齊齊隱藏在一片淒冷的黑色陣風中,街上燈火闌珊,打更人靠在牆邊打盹,守城的軍士依舊站在城牆上,卻也忍不住倦意,城牆下有一群值守的軍士圍著說閒話,斷斷續續地傳來一陣陣空洞的笑聲。
唐若靠著窗戶沉默片時,身邊的程錦朝呼吸聲斷斷續續。
她輕嘆一口氣,揉著眼角,屈身將程錦朝攬在臂彎。
「這是你選的道。」她低聲道。
懷中的程錦朝並無知覺,低眉順眼。
城主府門口,值夜的軍士正在打盹,在換崗的時候,新來的軍士忽然道:「你看那裡,是不是躺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