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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不會這樣做。
許勒不會說出有用的信息,她已然明白了,而更緊要的信息,還在鐵壁之內。伺候許勒固然能得到一些好處,但所得信息也有限,他是橫在頭頂的一塊板,唯有拿掉他,換上對她沒有過多貪圖的熟人,才能在鐵壁內得到更多。
再者,她不知道明塵要用什麼辦法讓自己就近鐵壁,但明塵是實打實要以凡人之軀在鐵壁中過,她想要讓明塵在自己不在時,也能有辦法找到信息。秋娘是女閭中的一條線,在自己這支隊伍,她要為她埋一條線。
需知眼睛不只有一隻,眼睛不會因為主人下指令說「你去看」才去看四周,它只要睜開,就始終在攫取四周的一切信息,她要做這樣的眼睛。
得知許勒不能自理之後,不管那些軍士會不會照顧他,有沒有感情,他都不再是頭領了。
而有權力管轄這一堆人的——
先前質問過許勒的兩個青年和少女霜雲還有幾個學醫的少年走近了。
程錦朝回頭:「長者怎麼說?」
「長者說,我們外鄉人來,雖然該老實本分不給本地人惹麻煩,但須知我們之後也要在鐵壁內生活,勞役,我們願意服勞役,但凡事要講章程與契約,如果他們的契約是,誰有權力,誰制定契約,我們不介意去分走一點權力,確保契約公平。」
「未必沒有真實的契約,我們沒有武力,不可能有真的權力。關於戶籍的事情,但這些軍士要麼是不知道,要麼是不肯說。那支隊伍和咱們,都不知道具體的細則,我有個建議。」
程錦朝發覺手不再抖了,鎮定下來,望著面前的七人:「霜雲,你和我在這裡,阿昌,孟如蛟,李苗,趙一刀,你們四個向長者要村子的印信,直接去火岩城。」
「不是說怕衝撞了修真者?」
「不過是羞辱女子們罷了,怕女閭的人見不得台面。我們也不揭破,只管去打聽到具體的戶籍安排,給你們七日往返,無論打聽到沒有,立即回來。」
把四個學醫的少年派出去,又轉頭看兩位青年:「軍士不過是拿了刀騎著馬的凡人,你們若聽我的——」
「要殺他們?」
「不,我們要參與到他們的事情中去。長者沒說要請軍士們喝酒嗎?我記得我們帶了一些,應該是還有罷?」
一個叫齊沙的青年道:「那酒,我爺爺都捨不得喝,就要糟蹋給他們?」
另一個青年,正是大談契約的那位,是叫貟鼎一的青年用胳膊肘戳了齊沙一下,正色道:「好,我這就去和叔公說。不過程姑娘,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程錦朝忽然笑道:「我去救人的時候你沒有聽我自我介紹嗎?」
「嗯?」
「那位叫秋娘的問我,是不是明塵,我說是。你說我是嗎?」程錦朝笑著,雖然是很輕佻一句,卻不顯得油滑。
貟鼎一搖頭道:「我聽說過,天衡宗的明塵尊者是個盲人。」
程錦朝收斂了笑容,用極為凝重的眼神望著面前的七個人,卻沒有說什麼,只是笑著搖搖頭。
貟鼎一道:「但我們都信你。」
「不是你們信我,是你們不得不信我,七千人中,只有我一個醫者。」程錦朝攤開雙手,看著自己的掌紋,一字一句道:「這,就是權力。」
「你要怎麼做?」貟鼎一道。
「就是讓人去問你,我們該怎麼做,」程錦朝又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內府中金紅二道靈力交纏,她苦笑,「然後,你分配這些工作,讓人都聽你的。」
貟鼎一道:「我有些明白了,我去找叔公。」
這支隊伍中有話語權的除了這唯一的醫者外,最緊要的是那些老者,掌握著智慧與聲望,還有遍布全村的子孫。
「去吧。」程錦朝揮揮手讓他們散去,只剩少女霜雲。
她往棚屋去走,霜雲緊跟在後,程錦朝總是想起阿素,頻頻回頭,少女霜雲性子和她的名字一樣,也和程錦朝外在的樣子類似,沉默而堅定,少言寡語,說話總是正經的,此時也是抿著唇,像條甩不脫的小尾巴:「老師,怎麼了?」
「我為你引見一個人。」程錦朝說。
霜雲只是抬了抬眉,點點頭,平靜得仿佛程錦朝要帶她吃飯。
「我之後很可能離開,但是這個人,是比我身家性命還要珍貴的。我若不在,你照顧她,她會教導你更多。」
霜雲道:「那位阿阮姑娘嗎?」
程錦朝:「嗯?」
霜雲道:「我為那位秋娘換藥時,聽見她睡夢中哭喊,喊著阿阮,又說了些其他。」
「你信嗎?」程錦朝眼含笑意。
霜雲只是靜默地抬頭望了一眼:「即便我信,又如何。以我所見,那不過是凡人,即便有通天的神力,有慈悲的心腸,那又如何。世間的苦那麼多,因妖族而四散漂流的人那麼多,即便她是,她也不是神,總有力所不及的地方。我這樣的人便是神也不會眷顧,不會看的。若神在北州,那我就在南州,神在人間,那我便在地獄。老師,你和秋娘一樣信修真者嗎?為何不是我去修真,我去把握自己命運呢?只求那有通天之能的人來解救自己,不是太過絕望了嗎?」
程錦朝沒有說話。
霜雲平靜地抿住唇,似乎知道自己說多了,但看程錦朝停下腳,仍然道:「我不會對秋娘說這樣的話。我看得出她已經絕望得要生造個神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