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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想要的……
她想起在離星城的那次,她看見明塵恢弘的道身,心裡冉冉升起兩個矛盾的念頭。
確鑿地點亮了她的慾念。
其中一個念頭是,她想要殺死明塵。
可一年年過去,她不再想殺死明塵了。
那她想要什麼?被明塵殺死麼?已經被殺過一次,如今求死是不能的,因她和明塵雙修了。
是被明塵責罰麼?可已經責罰過了,她所求的,僅僅是這些麼。
是疼痛麼?是信任麼?是始終跟隨的資格麼?
她驀地抬起頭,明塵似乎還在等待她的答案,側耳而聽,那枚耳墜微微搖晃,晃得她眼熱心癢,身子一陣陣燥熱。
收回目光,忍著那有些燥熱的念頭,正色道:「我想要的,只不過是——」
只不過是你管教我,對我好罷了。
可這樣淳樸的念頭,她早就實現了,只要明塵就像現在這樣,一如既往地信任她,任由她這樣毫無顧慮地剖白,能這樣親近地說話,善惡都有明塵管束,自己做什麼都在明塵的準繩中,這樣她犯了錯也可以彌補,永遠,永遠都可被接納。
因此,竟然說不出口。
說出口,就會顯得格外貪心。她終其一生都想要人接納真正的她,母親是這樣,明塵也是這樣。可悲的是,她一直求的是人的接納,而她是妖。
怕說出來,一切都不靈了。
嘴唇翕動著,半晌都沒有補完這最後半句。
可明塵替她補完了。
瞎子轉過臉,一隻手摸索在她臉上,在她尚未明白過來的時候,明塵傾身而來,嘴唇貼在了她的眉心。
「只不過是這樣?」
冰涼的唇瓣從額上離開,話音是呢喃著的,呼吸像一場小雨,淅淅瀝瀝地落在眼睫上。
狐狸愣住了,卻又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大膽地低聲求:「要……多一些。」
瞎子微微扶了扶身下的床,嘴唇微動,親了親她緊張地緊閉的眼睛。
「還……還不夠。」
臉頰上濕潤的嘴唇還未離開,似乎知道她貪心,緩緩地游移,一個一個吻,細密地落在她臉上,明塵又親了她的鼻尖。
她終於按捺不住,貪心鼓脹一發不可收拾,等不及那眼盲人遲緩的安慰,一抬臉,叼住瞎子的唇瓣。
「我想要的……就是這樣。」她忍不住呢喃道,話音和嘴唇摩挲著明塵,來不及想,迅速欠身起來,雙腿一絞,把被子夾在腿下,怕明塵轉身而去,又怕對方再用被子捂她。
明塵並不躲閃,只很笨拙地迎了她這個急切的親吻。
狐狸舔著嘴唇,不知足,卻又覺得太貪,試著又啄吻一下。
「阿阮……」她又小心翼翼地試探了一下,可明塵只是很平靜地應了她,並沒有什麼離開或發怒的舉動。
狐狸心中惶恐不安:「我錯了……您責罰我罷,我是有些僭妄的念頭,只要您肯約束我……」
明塵又低眉親了親她。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明塵不會為此事責罰她。
這分明是……是不對的,是從前要挨罵的,她對著她發情不是一朝一夕,怎麼如今明塵這樣待她?
難不成,她已經死了,如今是在做什麼了不得的夢?夢裡可把明塵幻想編排了一番,如今這夢還沒醒,看來是夢魘了,可有什麼夢魘是這麼美妙的?狐狸不敢相信,大著膽子放出尾巴來,伸手去捉明塵的手放在她尾巴根上。
明塵微微挑眉,問她:「這也是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太多了,只不過是……」狐狸不敢相信,在身後緩緩摸著她尾巴毛的那隻手來自明塵,明塵梳她的毛,從身後傳來一陣陣顫慄叫她呼吸都不勻稱,面色潮紅,「只不過是……我從來都未曾有資格,討要什麼……能有這些……已經,過於我所配受的。」
尾巴牽連著四肢,發酥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讓她想往明塵懷中跌,可她怕明塵是泡影,靠過去就碎得五光十色,她寧願只是咬著下唇,凝望明塵摸著她尾巴,被她時不時親一下的平靜表情。
這樣就很好,她心裡想。
可明塵還是攏住了她的尾巴,把不安分的尾巴尖都抓在手裡。
「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明塵按住那最不安分的炭黑小尖兒,另一手摸了摸程錦朝的臉,把自己的臉貼過來。
滾燙的面頰傳遞給那冰涼的臉一點溫度,她的臉愈發燒紅,雙臂纏住明塵,低聲問道:「我想要……」
「嗯?」
「你。」
這一聲,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在口中囫圇了好幾圈,變成音節的過程像走過千山萬水,狐狸忐忑,不安,遲疑,可說出口又盼望著明塵再嗯一聲。
「不是出於你給我開天聖書的感激……」明塵在她耳邊低聲道,「也不是為了哄你補償你,是因為——」
意思婉轉,可程錦朝聽得懂,卻不明白明塵為什麼這樣說。
「阿阮……」
「因為我想要你得到你想要的。」明塵像是把一句話對摺,繞得百轉千回。
「尊者……」
「別再說什麼吞噬的話了,若有什麼罪,我都赦免你。我已經履約殺過你一次,別再讓我殺你了。」
「尊者……」狐狸找回了從前的稱呼,只顧著嗚咽著喊她,抱得緊緊的,像是即將要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