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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又跑去神羿山挖靈石了?程錦朝巡視四周,忽然在靈石堆中看見了兩張枯黃的紙,撈起來,上面是小狗關於靈石的研究手札,她仔細看看背面的內容,竟然是一封信。
還是寫給自己的。
雖然洋洋灑灑兩頁,但細看,是一串像是日記似的話:
哈,原來你是天衡宗弟子,這樣就說得通了。
你說會解決問題,我看到了,真是雷厲風行。
你說你還會回來,那我就留封信吧,你看不到那就是你蠢。
我研究靈石很高興,但是我必須得離開此地。
衛子秋不肯離開,要治所有的靈氣病人。
但是靈氣病人南遷是最好的選擇,她也是病人,發起瘋來把自己忘了,我必須讓她往南。
我裝不下去了,我就是個惡人,衛子秋會因此討厭我,因為我不是單純小孩。
我有修真的稟賦是真的,但你們這些門派,我都要考察考察。
在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把她弄倒了。
醒來,我們就會在南邊。
也不知道荒山宗的老爺們是不是靠譜。
我還想再往南,去你們天衡宗看看,還有,我還沒見過妖,總得去見見。
小狗。
我要自己給自己取個名字。
但是現在還沒想好,你可以繼續叫我小狗。
這人的想法都是一條一條的,寫了一行就換一下,像是在跳格子,字跡又極其潦草,像是一瞬間就要把整張紙都寫完似的。程錦朝看過之後,略微放下心來,衛子秋的病並沒有那麼重,若是願意南遷,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這封信,她也帶了走,給另外兩人看。
明符道:「其實我在想一件事,我們來時,門是半掩著的,屋子裡也並不冷……我在想,她們是不是還沒走遠呢?我們要不要去見見她們呢?」
程錦朝把信收好,想了想:「不必了,有一封信作為告別,我已經很榮幸了。」
不過是來此地的過客,還隱瞞著身份,對方走時卻還能想到她,給她留了封交代前因後果的信,這已經是無上的信任了,她頗為珍重。
你已經見過妖了,小狗。
程錦朝撫摸著耳朵,沉思片刻:「我們去找沙茗吧。我們不是去勸人南遷的,我們只是去了解一下為什麼。」
在她們離開小屋之後沒多久,石板路上,車輪咕嚕咕嚕的聲音漸漸響起。
一輛即將報廢的破木車上,衛子秋的臉藏在厚重的被子中,她被迷昏過去,面色沉靜地合著眼,像是睡著了。
少女拉著車,緩緩地上坡。
天快亮了,即便是在張弓城這樣漆黑的環境,天亮時,天邊還會有一點點微光,像是燭火將熄的那一抹,闌珊地撲騰一瞬,日頭短暫地晃過一個月牙狀,那就是日出。
咕嚕咕嚕——車輪忽然卡在了石縫中,她奮力一拽,把木車拽出來。
出了城,她腳步變得急迫。
外面的道路比城中難走,她想要去上神羿山,木車卻發出吱扭吱扭的聲響。
神羿山,她的家,是她遇到衛子秋的地方。
然而,她最終還是沒能登上山頂,她精疲力竭地把木車拽上了半山坡,用石頭卡住輪子,解開固定的繩索,掀開了蓋著衛子秋的被子。
天邊逐漸顯露出一絲過分的蒼白,在這片濃重的黑暗中顯得有些刺眼。
她抱著膝蓋,摩挲著隨身攜帶的一塊靈石,在微風中眯起眼來。
那道白色吝嗇地往上挪了挪,擴散出一片慘白的光暈。然後,她看見了日頭的一個頂,月牙狀,白得耀眼,很是驚人。她忽然停下摩挲的動作,驚奇地站起來。
她在神羿山看過許多次日出——她第一次看見日頭多給了一半……日頭終於把它圓潤肥滾的白鋪在天際了,黏膩的白色像是脂油,粘在那片天上,隨即被風一吹,就變得清爽……混在一片耀眼的金色中。
木車上,衛子秋不知什麼時候醒來了,坐在了木車上,靜靜地望著這片張弓城從未有過的日出。
巨大的腫塊從腹部長出,像是懷胎十月,雙腿浮腫扭曲,幾乎粘連在一起。
那片金色的日出籠罩在她臉上,溫暖得像是幻覺。
日頭終於全然從山底鑽上來了,天邊被一片紅彤彤的光鋪滿,太陽灼烈地舒展著身軀,身上的光還是冷寂的,然而因見到了日出,連風都變得格外溫柔,吹拂在臉上,像母親的撫摸。
少女回過頭,看見消散著的衛子秋含笑,望著那金色的雲霞。
第99章 定海篇22
沙茗的地址並不難找,程錦朝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庭院中練劍。
比起荒山宗眾人落魄壓抑的屋子,沙茗家顯得格外寬敞,不光有兩層樓,還有地下室與庭院。之前程錦朝到沙茗家中,不過是一處家中諸多屋子的一個。
程錦朝帶著兩個弟子拜訪,沙茗並不收劍,只是道:「你回去吧,我不會南遷的。」
「嗯,我不是來勸你的,我來問問為什麼。」
「沒什麼為什麼,我生來就是張弓城的人,死也該死在這裡。」
一劍刺出,停在程錦朝鼻尖。
沙茗忽然笑了:「請坐。」
劍尖卻並不收回。
明符搶在程錦朝前面說:「你要比試麼?我來與你比劃比劃。」說著便拔劍而起,格開沙茗的劍,兩人有來有回,程錦朝在旁觀看學習,然而幾招下來,沙茗道:「程錦朝,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