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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著小東西的後頸看了看:「不是病。先前以血脈之法尋找狼妖。取了心頭血,它又沒什麼修為,內府無靈力,心頭血沒有補回,自然就補不回來了。」
「請長老指點,要怎麼救它?」
「以靈力滋養它內府就好。可是狐狸啊,它現在沒有靈力,才是個好妖,我願意給你看看它。若我以靈力飼養它,它長成了,妖性暴露,我為何去飼養它呢?」
扶火淡淡笑笑,把狼崽隨手扔給一旁的弟子,對著程錦朝搖頭道:「明塵對你不也是這樣矛盾?你如今弱小,卻也幫不上忙,等你長成,誰知你善惡?明塵發瘋,在你身上下了注,要教導你讓你強大,你真知自己得到的是什麼?是你的性命?不,明塵連道心也壓上了,是一損俱損的賭。她若賭贏了,說不準道心堅固,能突破尊者境界,到那傳說也未嘗可知。可若賭輸了,就什麼也沒有了,走火入魔道心崩壞,連她的命也壓上了——你做過什麼?不過是被拿來賭的籌碼,尚未作惡的妖太多,你幸運地被挑選了。莊家開盤,明塵上桌,你在什麼地方?棋子尚且不能自保,還要擔心別的妖的死活。」
雖然話語難聽,卻是一語中的,程錦朝稽首下拜,接回狼崽。
扶火卻又虛空一指,程錦朝感覺自己不能動了,恭敬傾聽:「但幸運也是機緣。我觀察你,確實和別的妖族不同,是因有人將你好好教導的緣故麼?修身養性,這倒是道心的基礎。實不相瞞,我的確沒看出你是妖。慚愧。」
雷電轟隆降下,將籠子與扶火隔開,幾乎晃瞎了程錦朝的雙眼,等雙眼再能看見,扶火已不知去向了。
在洞府內,明塵練劍,竹杖刺破虛空,滑出虛空一道無形的波紋,收劍,側耳聽人動靜。
扶火道:「你是真想被禁足啊,眾人要見你,你都不見。」
一襲白衣,眼波瀲灩,扶火走近,明塵行禮,摸索茶壺,扶火接走,對著壺嘴倒了一口,舔著嘴唇笑道:「這種粗茶沫子,也只有你喜歡。」
「扶火長老,你也看出來了吧!」明塵卻直接道。
扶火笑道:「看出什麼?什麼叫我也?怎麼,你的眼也能看見了?」
著實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塵解下蒙眼的白布,一對義眼恍若生來就有似的,極為靈動地轉過來盯著扶火看。縱使知道明塵瞎,她也嚇了個激靈,仔細一端詳:「總算是磨出來一對適合的。」
「先談正事吧。定平派人去望月城月余,沒有結果,我去熊爪城不過幾日,就知道九尾狐王要破禁制,也知道了根源之惡的遺蹟。」
「嗯。」扶火收斂笑容。
「宗主仙逝不過半日,就急著定我的罪,既然找不到別的,連望月城鄰近最緊要的離星城的定昌師叔也喊回來,只為了來當庭審問我。他若是真要擊倒我也就罷了,找的由頭並不至於我倒,若我當場和他辯駁,他只會自取其辱。他並不是這樣冒失的人。」
明塵很少直接談論起定平和自己的矛盾,但宗主之死推著她,使她直面新宗主之爭。她一向認為自己道心飄搖,暫時不能去爭,但如今定平有疑點,她便不能直接退讓。
在亘望廳的退讓,是試探,發覺出定平的不對勁來。
扶火卻笑道:「為什麼不是宗主仙逝,他要先下手為強,而你這人在其他方面又滴水不漏,他對著你找來找去,找見那麼一個缺點於是就速速下手了呢?」
明塵只笑笑,敲敲桌子。扶火不開玩笑了,二人都知道定平素來主持宗派中實幹的事,做事並不冒失,即便是不急著找明塵的錯漏,明塵作為後輩也並不那麼讓人覺得威脅。何況二人都是修真者,再怎麼樣也不至於手段齷齪,道心橫在那裡,誰要是背棄了道心走火入魔,那就成了邪修,該被逐出山門,還談什麼競爭宗主。
那一對義眼在眼眶中轉了半周,仿佛目光注視著虛空中的某處,明塵才嘆道:「我真想去望月城親自看看是什麼,我也想知道九尾狐王圖謀究竟是什麼!那禁制之下——」
「仔細中了計,擅自打開,或許正中狐王下懷。」扶火提醒道,明塵卻不以為然,輕聲道:「我雖然不能勝狐王,然而天衡宗除去我,還有三個尊者境界,北方荒山宗宗主也可助我。若是能齊心協力,除去狐王,其餘妖族自然不必忌憚。」
扶火只是搖頭:「不說這些,只說你接下來打算如何?」
「如今長老會選定平為代宗主,我示弱不願與之相爭,卻不是不爭宗主。但所爭不在宗內,而是道心。定平的道心是什麼,我尚且不得知,我的道心我卻是知道,並不穩固,我想要以狐妖為賭注,破我心魔,時機還沒有到,心魔擱置,道心卻可以鞏固。我欲向初代宗主申請,封我竅穴,以凡人之身入世歷練,一年為期。正是要選宗主的時候。」
「你自去修煉道心,也不管跟隨你的人,不怕你入世期間,他們心涼了都跑了不成?」
「扶火長老,我從未向您示好,您為何偏向我?是因我諂於眾人籠絡弟子嗎?是定平拒絕與您共事而又無他人願爭宗主之位嗎?鷹隼翱翔於天,是因蒼天邀請群鳥麼?游魚溯洄而上,是因下遊河水拒不接納魚群嗎?人所以支持我,正因認同我,與我是一類,道心如支流匯在川內,因此我只需奔流在前,眾人便向我聚攏,若我是死水一團,眾人為何跟隨我?若我是奔流的大河,就近我的支流自然潺潺流向我,修真不是治理國家,以策勝之,不是彼此攻訐,以義審判。乃是天道湯湯,各取活水。從前我認定我尚未長成大河,不足以競爭宗主,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若我要爭,最緊要之事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