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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
唐若的話還沒出口,便被程錦朝的短劍刺穿了胸口。
「但我已作出了選擇——你來遲了。」
空間狹窄,程錦朝退無可退,只能將劍不住地往狐王體內送。
血液涌到手心,溫熱地散出淡淡的白氣,蒸出她滿臉的淚水。
若能接受狐王的意見,或許她歸到同類,一直伴隨著她的孤獨便會離去。能坦然地露出耳朵和唐若談心,同為妖,哪怕思想不同,卻是血親,卻能這樣開誠布公地說大家在一條規則下,心平氣和,甚至不必擔心對方會因此對自己有什麼看法——她是顫抖著在一瞬間變回人形,把劍□□,她聊的時候,心裡就想著要如何殺唐若了。
她全明白了,那麼久的孤單是因她是妖,卻選擇了人的規則。
但選擇是不能回頭的路,目的地是道心,是她自找的孤獨,從開始就註定了。
她流淚,不是因為她對唐若動了手,是因唐若對她沒有任何防備。
第117章 定海篇40
程錦朝這一劍捅走了唐若心裡還沒發芽的那點溫情,以至於驚慌了一瞬,她就恢復過來,兩手一錯,奪起劍來。
四周漸漸有了人聲,甚至有的聲音來自水下。
她奪了劍,和程錦朝在這狹窄的空間裡抗衡。
她畢竟是強橫的狐王,又煉化了多枚碎片,只需靈力狠狠激盪,就把程錦朝砸昏了過去,然而她畢竟本就傷痕累累,加上被這一捅,聽著四周的動靜只覺不好。
若是被那傳說中的定海宗宗主碰上,她非灰飛煙滅了不可。
因此奪了劍,她眯起眼看看被她震盪得眼眶流血卻硬撐著醒來還要捉她的程錦朝,一字一句道:「你是執迷不悟。」
劍尖猛地從皮肉里拉出來,狠狠地上挑,剜了一大塊肉下來,轉了一周,劃傷了自己的下巴,卻也被她用牙一頂,便直接滑落下去,送到下面被緊緊拽住的手中,斜著捅穿了程錦朝的小腹。
以靈力狠狠一拽程錦朝,然而天衡宗的弟子們近了,狐王眼見帶不走人,便又驅使短劍在程錦朝身上多捅了幾個口。
血驟然流了出來,她發了狠,水中忽然有數十塊沉重的石頭砰砰砸下,把程錦朝直接壓在當中,她飛速逃走。
而追上來的天衡宗弟子看見了她:「在那裡——傳信!傳信給定海前輩——」
唐若猛地揮手,在水中的沙塵威力驟降,卻不妨礙她擋住了前鋒弟子們的視野,又甩開幾十尺。
程錦朝被捅穿小腹,腦海中靈力仍然在震盪,以至於她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手腳,被愈發沉重的石頭壓著,生不出半分力氣,弟子們路過,竟然未能發現此處狹窄的入口。
小屋似乎開始坍塌,海水驟然湧入,她無力驅遣靈力護住口鼻,水流倒灌,窒息猶如海浪,一浪一浪地湧入身體中。
她該不會被憋死在這裡?還是因失血過多而死呢?靈力還麻鈍著,狐王的震盪可真厲害啊……把她一隻四條尾巴的狐妖變成了溺水的凡人,只能被石頭壓著等死。
然而卻不能死在此處,她是明塵心魔的寄託,是明塵成神之必要的祭品,她必須得死在明塵手裡,有意義地做成神的台階才是。否則不明不白地死了,狐王得不到,也不讓明塵得到的這念頭成了真,她還有什麼顏面呢?
人力無法移開大石,只能倚靠靈力,靈力被震盪得沒了知覺,那就竭力地嘗試,不就是震盪麼,她也會反方向震盪,血色靈力之外,還有金色靈力可供驅使——
身體終於有了反應,雖然一用力,腹部便會湧出一股股鮮血,狐王還刺了她的肩膀,疼得使不上力氣,靈力如臂如指,竟然給她擠出一條縫隙,她利用狐形和人形的變換,在那一瞬間抽身出來。
靈力酥得脫了力,她跌進海水中,費力地從內府中擠一點靈力出來護住口鼻,然而因為沒有儲存空氣,竟然是有些遲了,眼前一陣陣發黑。
靈力只能作為推進,把自己往海面上推去。
計劃還沒實現,後腰忽然被托住了。
她因雙眼流血始終閉眼,此時費力地忍著疼睜開。
黑暗的海底,明塵找到她了。
在水底,散落的頭髮柔軟地隨意漂浮,蒼白的面孔在水下顯得剔透,蒙眼的布條混在髮絲中,漂浮得那般寂靜。
她顧不上自己,急忙攀上明塵的肩膀,手指艱難地寫起字來。
王,走。西。
狐王往西邊逃走了,看來是知道有天衡宗的包圍圈,從岸上很難突圍。
她把秘密說出來了,她沒有辜負明塵的信任,她和明塵又是那麼近了。
像完成一個極大的使命,也因明塵來她就安心,她緩緩閉上雙眼,等明塵去追上了狐妖回來……
嘴唇忽然被冰涼的東西碰到了,原來是明塵似乎在摸索她的臉,冰冷的手指摸來摸去,確認了她五官的位置。
不知為何,她似乎感覺明塵的手指刮過她的唇瓣,來回兩遍,才慢慢挪開。
從腦後浮起一團靈氣的保護團托起了她,似乎是送來的空氣,叫她終於能喘上氣來,空氣剛進入體內,她便咳嗽起來,也不知是想吐水還是要乾嘔,身體一弓,明塵扶著她的背,另一手托著她,往海面上去。
不去追狐王麼?她心裡全是疑問,然而到了岸上,她只有喘氣咳嗽並嘔吐的份兒,顧不上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