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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巴垂下,唐若收起獠牙,耷拉耳朵:「長老,我只是說,那位同族在明塵身邊一時半會兒不會有危險。」
「我知道。孩子,我知道!但我要提醒你,你太過在意你對明塵的判斷了。你自己說過,你的敵人,並不是什麼修道者。」
「我並不在乎什麼明塵,呵,優柔寡斷難成大事,還當天衡宗宗主?不可能的。」
「我沒有說你在乎她。唐若,我說的是,你對她的判斷。你不會永遠都是對的。你親自近距離接觸她,你是了解她,沒錯。但不要太過倚靠那段時間的經驗來做判斷!畢竟那時候你輸了,而如今,你贏得過她……已經過去很久了,不要囿於過去的經歷。這話,不是針對今天的事說的,是日後千千萬萬個決策。」
唐若眼神流轉,若有所思。
灰狐狸眼神悲憫,輕聲提醒她:「你如今是妖皇了。」
妖族的主宰。
她眸光明滅,半晌,尾巴再次輕盈晃動。
「長老教訓得是。我不忌憚那個瘋子,我只是怕我再出錯,」唐若想了想,輕聲道,「我會催促我們的客人……那位同族的性命安全,我有九成把握。我並不害怕,諸位是我的後盾。」
除了長老灰狐,眾狐妖都急忙屈身行禮。
灰狐蒼老的雙眼露出欣慰的笑意,貼近純白的狐王,兩隻狐狸臉頰輕蹭,灰狐狸舔舔白狐後頸的絨毛,輕聲道:「你總是為整個族群著想,像你母親那樣。」
白狐垂首任由灰狐長老為她梳理毛髮:「可我渾身上下一根紅色的毛都沒有。不像她。」
「獨特,美麗,柔和,強大,唐若,你生來就該領導我們族群,」灰狐狸緩緩退後,狐首埋下,雙爪併攏下拜,「重寫這荒謬的天地。」
「諸位是我的後盾。」年輕的妖皇重複道。
第37章 熊妖篇11
天衡宗外,天梯的光芒顯得比平時暗淡,雲層低垂,似乎蘊藏風雨。四周底色灰白,仿佛久病之人的面容,天也病了,壓抑滲入骨髓,就連看不見的明塵也似乎感知到了什麼,收起鐵印:「四周什麼樣?」
「沒什麼人在,遠遠看見幾隻鶴,載著人飛過來,」程錦朝抬著眉四處張望,「人很少,我們先走吧。」
明塵腳下忽然一軟,趔趄一下才站穩,扶著腦袋伸手道:「玉符。」
程錦朝急忙從腰間解下,交給明塵。
明塵伸手一摸,玉符瑩瑩發亮,晃了兩下。明塵的臉被晃得面色慘白。
「尊者。」程錦朝望著明塵。
「宗主病重。」
明塵只扔下一句話,一抬手,拽起程錦朝飛掠上天梯。
穿破雲層,撥開雲霧,程錦朝只感覺自己是被扔回洞府,明塵卻已經消失不見。
那被她扔下許久的狼崽忽然從河邊跑向她,她低頭撈起來,咕噥道:「你怎麼還是這麼輕,一點都沒長大,還不梳毛,都髒成什麼樣了,你真是個妖怪嗎?小狗都要抖毛呢!羞不羞。」
狼崽嗷嗚一聲。
明塵走在昏暗的走廊中,在宗主閉關的洞府前,堵著幾個弟子。
執教長老籠著手站在一邊,側身望向明塵:「來了。」
明塵道:「宗主在裡面?」
執教長老按住她肩膀,短暫地壓住明塵,讓她呼吸順暢一些,才輕輕撒手,放她進去。
屋子裡亮著許多盞燈,燈影搖晃,潔淨的屋子沒有一處漆黑。偌大的房間,只有一張床,床上躺著個呼吸不暢的老人,過很久,才會發出一聲悶悶的咳嗽。其餘時間,安靜沉默,就連胸口也鮮少起伏。素來冷峻的面孔垮下來,臉上長滿瘡疤斑點,兩頰的肉垂落,眼窩深陷,眉毛長得很長,像兩抹拖把一樣耷拉。
明塵並不能看到這一切,她只知道屋子中有一團靈力油盡燈枯地燒著,隨時會熄滅。
像是在熊爪城時感知到的程錦朝,在生和死之間明滅,像在深淵上走獨木橋,即將跌落。
她陷入長久沉默。
直到床上的老者輕輕道:「是明塵……」
「師尊。」她應答,走到床邊,摸索著,摸到了仿佛皺縮的抹布一般的東西,表面粗糙,很是經過了許多磨礪。
是宗主的手。
那雙粗糲的手顫抖著,半晌,微微縮起手指,仿佛是回應她。
她垂著頭,蒙著雙眼的布條徐徐垂落,拂在指尖。
「明塵……」宗主忽然從嗓子眼裡,奮力擠出這輩子最後的聲響,「我又占卜了……我錯了……」
明塵不由自主地想說什麼,嘴唇翕動,仍然無聲。
「我錯了……你不是宗主……你當不了……」
明塵並未說什麼。
她保持安靜,想聽聽這位老人最後的聲音。然而,生命消逝仿佛流沙,最後一點沙停在手心,因為太少而失去流動的力量,就那麼停泊,靜默。
她還是沒等到別的話,宗主繼續過一會兒喘一口氣。
外頭,執教長老問:「他有說什麼嗎?」
明塵搖搖頭:「弟子先回去了。」
一張桌,一盞茶,她坐在自己的桌邊,將茶杯滑來滑去,反覆占卜。
程錦朝提著茶壺立在一旁,眨眨眼,沒有問什麼,只是道:「外頭來了個騎仙鶴的少年,說是亘望廳請您過去,我問了,是要聽您說熊爪城的事。」
「倒茶。」明塵將杯子順著桌面推出去,程錦朝眼疾手快,在它飛出桌面之前撈起,倒茶,端到明塵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