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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娘白了一眼人群,扭頭道:「之後你可小心點,做完飯跟我們一道回家,把咱們的糧食拿上,別落了單,霜雲有時候去看病不在,晚上可得把門鎖上。」
明塵疑惑道:「發生了什麼事?」
「還不是現在糧食貴,配給又少,有人不夠吃,就去偷別什的,後來打了幾架,嘖嘖,你是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凶,居然趁著做飯的人帶糧食回家,半路上劫道的!這不是,鬧起來了,咱們的事官正在主持公道呢。」
「糧食少……不夠吃,我雖然看不見,但知道咱們什的卻也還夠,不能賣些給他們麼?」明塵低聲問。
沒想到秋娘狠狠地攥住她的肩膀往回拉:「我的好阿阮啊,你是什麼好心腸!全城糧食都不夠吃,你周濟誰去?快絕了這心思,別惹麻煩!」
「那——」她還沒來得及問,秋娘又捉住她,抱著搖了搖:「你可小聲些,要不是因為咱們這一什有霜雲的緣故,那些靈州做事官的暗地裡行了方便,不然咱們都要跟著挨餓!」
明塵忽然懂了,思忖自己真是遲鈍,這些日子竟然都不知道糧食短缺。
她也沒有非要慷他人之慨說著去賣糧食了,也並未聲張,只依從了秋娘的話,凡事都小心了些。
她心裡剛想了收成不好,糧食短缺這件事沒幾天,火岩城便出了件轟轟烈烈的大事。
第一個捐糧三萬石得一等爵的人出現了。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消息,總有人有辦法打聽,最後就打聽出來,是城南一戶姓劉的富戶。
三萬石糧食這個數一出來,明塵支開窗戶,便聽得到一群人在嚎叫,說什麼自己在這裡挨餓,就有人藏著三萬石糧食不肯賣,要換什麼勞什子爵位。
又有人說,這糧食既然已經交出來了,想必不多時便能發出來賣了吧!
還有人則根本沒想著那三萬石糧食,反而道:「既然他有三萬石可拿,家裡保不齊還有不少!我看吶,與其等著,不如上了門去問問,這剩下的糧,他肯不肯賣,這種大戶牙縫裡的就夠我們一什吃上十天半個月的,他要不肯,我們就要『借』上一些了!」
霜雲忽然把窗戶關上:「他們要去劫糧。」
明塵並未急著說話,也知自己現在是個累贅,便道:「若你知道些什麼,煩請都告訴我。」
「我去打聽打聽。」
事情像野火似的,燒得很快,不過幾日霜雲的消息便來了,原來是那些人跑去劫了姓劉的富戶,也沒有什麼兵刃,不過是在門口和牆外圍追堵截又叫喊,天還沒亮,便被一幫軍士驅趕了走。
憤憤不平的人們道:「你們火岩城不給放糧便罷,現在又派軍士護著這人!難不成我們的命便不是命了嗎!」
聲音雖然是這麼喊著,但州主府也很是拖了一拖,直拖到人們要圍堵時才出了條聲明,表示那是因為那人已經是一等爵,軍士保護是應當的。除此之外便沒再說什麼。
因為人聲鼎沸,民怨沸騰,後來州主府也不得不加強了巡視,軍士們戒嚴,甚至最嚴重的時候,州主府門口劍拔弩張地對峙著。
無獨有偶,在州主府門口的對峙也漸漸擴散開來,事官辦事開始受阻,人們把沒有糧食的恨發在這隨處可見的事官身上。
就是齊沙,也就是靈州的一個較大的事官,他手頭餘糧,也不多,也不好給霜雲偏袒得太過分,而且,其他一什皆是靈州人的什也快沒有了糧,四周的人能取用的糧食也愈發少了,麵餅逐漸成了麵糊,糙米飯也逐漸成了糙米湯,餓得也沒力氣耕作,這一年的土地還沒有產出,再餓些,恐怕就要去吃樹皮了。
明塵想了一夜,體會著自己入世來的初衷。
清早天還未亮,瞎子就收拾了自己,站到了州主府門口。
既作為凡人體會著諸多無奈與辛勞,甚至還要餓著肚子,最終直到快要死。人會幫人,也會有許多不能幫的地方,甚至麻煩有時也來自於人自己,此時,她體會到人期盼讓神,亦或是說修真者來幫助自己的心情。
讓那些超然物外的存在,從外打破問題的桎梏,但外來的修真者也有自己對凡人索求之處,並不全然超脫,能幫助的也有限,和凡人一樣,修真者的無奈有時候也來自於其他修真者,來自自己,來自妖,與凡人並無二致。
但就像兩汪並不相連的死水,彼此融匯,竟然就帶來些許生機。
她想將自己拋開,作為修真者入世的身份也好,作為外來門派的修真者也好,還是以普通凡人的立場也好,她都想要親自去問問,去提醒,若是可以,可以找天衡宗幫忙,亦或是在鐵壁之外,北州以南,以另一種法子來解決問題。
畢竟北州並不是以產糧見長的地方啊!這裡本就是貧瘠苦寒之地,為什麼默默做這些,卻沒有與南邊的修真者尋求幫助?即便道魂不同,也總有可幫之處。
瞎子往州主府門口一站,形單影隻,又可憐得摸不著門,戒備慣了的軍士竟也沒有一槍把她戳倒,只派了個人過來攙扶她,勸道:「這裡近日不安全!你一個婦人,也看不見,亂走什麼,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
「是城主府麼?哦,我的意思是,州主府。」瞎子反而粲然一笑。
這軍士立即警惕起來,以為派瞎子來,是什麼鬧起來的新法子,不由得沒好氣道:「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