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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雲道:「是誰?」
飯堂中明塵也經常來,眾弟子也並沒有多稀奇,但在最近這論道習氣下,聽見明塵忽然說起這些事,便都有心聽她講,不自覺地湊過來。
程錦朝被她按著,坐在原處,幾乎是被當做拐杖似的靠著,垂著眼,看眾人簇擁過來,頗有些不自在。
頭頂,明塵卻知道了眾弟子的動靜,笑道:「原本我只是隨便提一句,不想和你們說的,現在你們倒好,我不說反而不行了。」
「宗主說嘛。」
「師姐,你都開了頭,別瞞我們了!」
明塵便道:「有一個人,在二百年前便快要到達頂峰,然而她聽了初代宗主的占卜,說她未來將有極其危難的時刻,即便是將神魂盡數燃燒出去也恐怕不能解。於是,此人便為這危難時刻做準備,刻意控制自己的靈氣流速,放緩了修行,卻將時間花費在幫助別的修真者修煉。然後,到了一個非常危難的時刻,她雖然未到最鼎盛的時候,卻仍然展現出極其可怕的潛力。她本以為這就是自己的危難時刻,預備就此將神魂燃燒,在那時刻,初代宗主告訴她,還不到時候。」
「此人恐怕不是天衡宗人吧?」有弟子問道。
「容我說完,」明塵按手,在往常,她很少給自己的師弟師妹們說起些什麼,這些太過親近,此時卻反而能輕易地說出口,像是在狐狸面前說的都是排練,如今才是講故事的好時候,「此人出於信任,便將神魂收斂,自創了一門功法,控制自己的修煉,要自己不能進步。有人蠢蠢欲動起來了,我要告訴你們,這功法除了她,沒人能修,我說完你們就知道了。」
「於是,兩百年過去,此人一直將自己的神魂和修煉不斷用功法壓抑,然而吐納循環卻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因此此人愈發強大起來,卻仍然沒有到達最巔峰的狀態。」
明塵忽然笑道:「我說到這裡,有些人應該已經猜了出來,不錯,她如今就在天衡宗,是你們都不知道的那位尊者。我與她相比,如同嬰孩與成人相比,她靈力之強大深厚,在我看來,能直接滅殺狐王。但她長久壓抑,時間也太久,恐怕只能出手一次,便會隕落,所以,百年來我宗發生了許多事,都沒有讓前輩出手,正是因為還沒有到那最危難的時刻。」
霜雲卻道:「在天衡宗?她是和初代宗主同時代的強者麼?是哪位長老?」
「不,她不是天衡宗人。是你心生羨慕,很是崇敬的人。」
明塵故意要霜雲去想,霜雲沉思片刻,忽然驚了驚:「是定海宗人?」
「是定海宗宗主,定海。」
飯堂里鴉雀無聲,忽然,爆發出一陣極強烈的呼叫。
「啊——什麼?定海宗宗主還活著?是那位定海宗宗主?不是說已經全都覆滅了嗎!」
「師姐!這麼大的消息!你怎麼在人吃飯的時候隨口說出來了!」
「宗主!之前我們從未聽人說過!怎麼忽然提起來了!難道是到了那危難時刻了?」
一群人吵吵嚷嚷,也顧不上什麼宗主的威嚴,也顧不上吃飯,若不是珍惜糧食的規矩還在,這群人就要雞飛蛋打把飯都灑了。不過現在也好不到哪裡去,一群弟子把飯裝好端起來,都拼了命地往明塵處擠。
程錦朝急忙轉身道:「了不得了,你怎麼把這樣大的消息隨口說了?好些弟子還沒吃飯呢!」
明塵笑道:「我看出關的弟子都出關得差不多了,人心又惶惶起來,我才要勸勉大家不要怕,我們很有底牌呢。」
這哪裡是要定人心的舉動?程錦朝不由得心想,這分明就是把家底都告訴兒女們,就差把「我們到了最危難的時候」說出口了,把底牌擺出來這是做什麼?可見接下來將有極要緊的大事呢!
她本要推搡一下各弟子,但想想自己的立場,還是推了一下霜雲。
霜雲這才想起她身為侍劍弟子的責任,忽然跳上一條桌子大喊道:「別擠了!你們這是要鬧什麼!要欺負宗主了麼?宗主既然告訴大家這麼要緊的事情,接下來一定還有話說,你們鬧起來,還有什麼法度可言!都坐下!」
她很是威嚴,冷漠地把話扔出去,眾弟子也從興奮和震驚中回過神來,等明塵發話。
明塵在被擁擠時才顯露她作為盲人的無助來,也不知道被誰喊著擠到這裡,也不知道是被誰搶著拉到那裡,她並不擺架子,知道眾弟子都是情緒激動才失了禮數,此時也平靜地撣了撣被擠皺了的衣裳,笑道:「光這一個消息,就讓你們把我擠成這樣……」
擁擠得過分的弟子急忙起身行禮道歉。
「那師姐,是還有什麼更重要的消息麼?難不成荒山宗初代宗主也活著?」
「這倒沒有,」明塵抬手把程錦朝拉走,「我到時候告訴你們。」
眾弟子也都行禮送別,並沒有再擁擠。等人一走,才嘰嘰喳喳地激烈爭論起來。
明塵在宗門中,是晚輩,先前雖然冷漠,卻也因為是「師姐」而頗被人親近,所謂弟弟妹妹們,就很容易失去分寸。做了宗主,又柔和不少,有許多人剛出關,還沒有適應過來,頭腦一熱就擁上來,等散去,才羞赧地想著自己的失態。
程錦朝和霜雲跟在明塵身後,聽盲杖點在地上的聲響。
明塵道:「我忽然想起,我去飯堂是要吃飯……但聽見你們議論,臨時插了句,結果也沒吃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