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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錦朝心裡想著那玉符原來對自己很有防備,關鍵時刻就能直接把自己捆死,稍微遲疑一下,還是化作人形,默默接過別在腰間,並沒有說好說歹。
「我們天衡宗出現在世間的日子極其短暫,追根溯源,也只有三百年。」明塵忽然說起天衡宗的故事來。
程錦朝嗯了一聲示意自己在聽。
「那時,只是一群年輕散修聚集起來,決定保護自己的小城而自發組織的小隊,」明塵道,「你也見過初代宗主,就是記名簿中的那位,她號召和自己要好的夥伴,就像生虎和躍海這樣的,每日按時起來練功,一同抵禦妖怪,同吃同住。」
不知道什麼時候,程錦朝忽然意識到兩人之間站得很近,仿佛在遺蹟中拉勾,出來時也自動黏連在一起,影子重疊,她的影子被明塵包裹,或者明塵的影子被她的吞沒,分不出彼此,那昏暗的光透過層層樹葉的罅隙微弱地籠在二人之間,像一張無形的網,籠罩二人,彼此之間被拽在一起。
明塵的影子在晃動之後貼近了她。
她沉默地望著地面上的霜凍,忽然截斷了明塵與她說起的往事:「地上結了霜,難道是已經隔了夜?天氣很是陰沉,竟然看不出是晚上還是早上。熊妖和禁制的事情非同小可,咱們還是快些走吧。」
她往前一步,將自己沉重的影子從明塵尊者那裡拽出來。
她在前,明塵在後,影子追著影子,獵人追著獵物,這才是正確的位置。
明塵也沒有再繼續說天衡宗的由來。
天衡宗,本來只是像那個眾多自發聚集起來的小隊一樣,並不出眾。
最後,卻成為了天下第一宗派。
連初代宗主自己也沒想到。
兩人先回到了熊心城。
自明塵和程錦朝走後,城主握著鐵印寢食難安。
他聽說過天衡宗給自己庇護的城池鐵印為信物,這東西又能在一定程度上抵禦妖族,又能藉此理直氣壯地去天衡宗求援,二者締結盟約,相當於一座城的保命符。
從來不敢去想熊心城這麼個破地方竟然也能摸到傳說中的鐵印。
他半晚上沒睡好,把鐵印放在枕頭邊上,看了又看,如果不是怕褻瀆修真者,簡直就要摟著親上一親。
對著個鐵疙瘩,把熊心城方圓幾十里的情況都回想了一遍。這是個荒煙的地方,窮苦得要命,甚至都沒幾家會用銀錢的,土地也並不算肥沃,勉強餬口,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本地特產,也沒出過什麼才子遊俠,什麼散修也沒出過幾個,就是大力士也沒見有多少,稀鬆平常,簡直比路邊的一棵野草都要不起眼。
怎麼就忽然祖先保佑,有仙人來了呢?還是那有名的傳說中的明塵尊者,騎著仙鶴,載著兩個調皮搗蛋的熊心城少年回來了,還有個熊爪城少女甚至成了人家親傳的弟子。
他一時半會兒想不通,只曉得這是天大的機會落在了眼前,是一口大餡餅,自己不撲上去咬一口簡直對不起列祖列宗。
這鐵印是借給他的,尊者並沒有和他熊心城締結契約的意思。
越想越想是火燒了心肝肺,連外衣也沒批,敲開了幾家長老的門,把腦袋碰在一起,嘰嘰咕咕,直到早上。
早上,明塵和程錦朝出現在城門口。
程錦朝在前頭,被面前的景象嚇得直蹙眉。
城門大開,城主就抱著一卷草蓆號啕大哭。
明塵一進門就聽見人哭,就要往前,程錦朝先開口:「城主!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明塵頓住了,側耳聽四周的動靜。
城主抱著草蓆,癱坐在地上,腦袋靠在賣炊餅的擔架旁邊,哭道:「尊者,您該早點來啊!」
程錦朝:「難道我們離開時,有妖怪襲擊熊心城?尊者不是給了你鐵印嗎?」
「快別提了呀!這鐵印可太好了!實不相瞞,我當城主以來十多年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熊妖侵擾,我爹就是被熊給叼走的……十多年來,我爹一直託夢對我說,當了城主要好好庇護一方,我是戰戰兢兢,可我太沒用了……始終沒有做好。直到鐵印在床畔,我又夢見我那苦命的爹,我爹託夢說,如今有了鐵印,我們熊心城就有指望了!而他老人家也可以瞑目了!」
程錦朝眨眨眼,看城主哭天搶地乾嚎的樣子,又看看明塵抿著唇面色不太好的樣子。
這個城主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胡說八道還在繼續:「早上起來,我又喜又悲啊!我爹怎麼知道,這鐵印是和天衡上宗締結盟約才能有道,我手裡的,只是借來的呀!今天尊者就要拿走了,我爹白瞑目了!我這是欺哄老爺子啊!尊者行行好吧,別把鐵印收走,您這樣的大能,手指頭裡漏點兒威風出來,我們熊心城這鞋底子大的地方也就夠用啦!」
原來是打鐵印的主意。
程錦朝還沒來得及發怒,就見到一個老人拄著拐杖顫巍巍地怒吼:「胡說些什麼!你怎麼大早上就抱著你爹的草蓆在這兒嚎喪!」
城主道:「我是不要臉!我是沒臉沒皮,我沒臉見我爹呀!我們熊心城又弱小又窮苦,要是仙人尊者也不管我們,我們就只能讓熊妖叼走了吃呀!」
老者道:「平時不見你出來,我們弱小,要你這個城主做什麼吃的!你沒有用,還要連累全城人跟你一樣沒骨氣!起來!別丟我們熊心城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