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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便平靜地回到了亘望廳,顧不上什麼宗門內掀起的驚天波瀾,只平靜地將固元城扶柒一事了結,又劃出一處空的洞府安置那些小狐狸,又把接下來會到宗內的歸一提前安置了,放下玉簡。
外頭已經有不少人求見。明塵本想見一兩個人,但胸口悶痛,她也並不勉強,只見了執教長老一個,把事情一股腦地推了出去。
執教長老見她面色蒼白,便說:「你且回去休息,但這幾日宗門內始終要有個說法,你希望我如何說?」
「便說一切如舊,我與狐王商定了最後一戰,其他事等我仔細交代。」
狐狸沒有死,那時許多人目睹爆炸最中央狐王和程錦朝消失了,歡天喜地,而如今程錦朝活著在這裡出現,天衡宗上空便出現了一股陰霾。
之前那般下決心,都沒能殺死狐王,那之後所謂的「最後一戰」又當如何?
而明塵始終避不見人,根據幾個見過宗主的人的消息,說明塵回來後把事務給執教長老,是因明塵受了很重的傷,身上都是血,面色慘白,氣息極其不穩定,恐怕凶多吉少。
外界又是議論紛紛。
只是這些事,明塵暫時無暇理會。
她隨手掃了些靜養內府調理內息的丹藥回去,內府中靈力逆行,道身受損,她本就受了走火入魔的內傷,被一激,傷上加傷,外在雖然不像程錦朝這樣容易看得出來,內傷一旦暴露在外,就顯出其嚴重得無以復加。
坐在洞府中調理內息,她摒除雜念,可她驀地想起,她把狐狸扔進洞府里了。
狐狸近在咫尺,就跪在她身前,呼吸很淺。
程錦朝不敢作聲,明塵回來後,跌跌撞撞地進屋,打坐在床畔,手抖如篩糠地倒出大把丹藥吞服。她只敢默默地跟在後頭,明塵瘦削得好像一張紙,沾染了血痕的一張紙,被一股無名的力量揉皺了,都是她的錯,可是她分明說的是真心實意,明塵非得吞了她不可,要開天聖書合而為一,才能與狐王對抗,掌控規則成神,實現她的目標……
她早已背棄了自己生來的立場,全心全意地為明塵想,自覺沒有任何私心,她已經拋卻了那滿心的掙扎與痛苦,把心血淋淋地捧出來,可明塵卻生了氣,氣到傷了自己——狐狸再怎麼經歷過人世間的坎坷,都不能給出解答,歸根結底她才是二十歲出頭,年輕得幾乎不諳世事了,那飽受教導的人性規勸她別在這裡礙眼添麻煩,知恥地滾到一邊去。
還是沒敢走,只儘可能地放輕聲音,叫自己顯得像是不存在一般。
離得近,靈力仿佛漁網,學習著明塵從前的做法,將淡藍色靈力包裹在其中,緩緩看明塵的內府,明塵內府中並不寂靜,一片狼藉,那強大的靈力暴虐起來,傷害猶如颶風肆虐,她更加放輕了呼吸。
可明塵是真的覺得她礙眼,迅速起身去了外邊。
內府中靈力帶著怒火,咆哮著要攻擊她的金色靈力。但雙修的靈力幾乎是共生,纏裹在一起,金色靈力只是被粗暴地推開,並未受傷。
程錦朝拔腿跟上,可腿像是變得極為沉重,邁不動半步。
推開窗戶,看見明塵走進溪水,一個盲人,伸著雙臂,推開水流,一股腦地邁了進去,水深至腰,明塵就沒再往前,猛地屈身下去,臉埋在了水中。
也不知道明塵調息多久,程錦朝才艱難地搬動雙腿,像是搬一塊厚厚的磚石,把自己從樓上挪到溪邊,滿心的話不知道怎麼說,卻再也不敢說,有些無助地打坐,試著調理內息,用自己的靈力幫助明塵的靈力。
漸漸地,靈力似乎逐漸共鳴起來,明塵的氣息趨於穩定,淡藍色靈力在內府中雖然仍然蜷縮著不肯與金色靈力交流,卻也比剛才好些,不再緊繃,金色靈力能勾過一縷,徐徐纏繞。
在她還在沉浸在靈力的聯結中時,沒有注意到明塵已經從水中上來。
天已經黑了,四周一片寂靜,流水聲潺潺,明塵氣息只是堪堪穩住,並不能算完全醫治好。
明塵把手按在了程錦朝肩頭,微微一錯,狐狸便被疼痛驚醒,手臂一伸,明塵卻已經站直,一腳踏在她胸口。
她被這很緩慢的一腳直接推倒,躺在地上,愣愣地望著明塵。
明塵垂臉,低聲道:「你告訴我,今日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這是終於養好了,要開始翻舊帳了麼?
「我不說。」狐狸怕明塵再氣昏過去。
可胸口踩下來的那隻腳加重了分量,明塵把她踩在腳下,很是輕蔑的態度,問話聲音很輕,狐狸卻愈發不敢說。
她不敢開口,只敢伸手去夠明塵的腿,手指才落在明塵小腿上,就被明塵加重力氣踩的那一下壓回原處。
狐狸只能嗚咽:「阿阮……」
「說。」
「我說了許多話,我不知道你生氣哪一句……我今日想了一整天,我不明白。你若對哪句不高興,請你告訴我。」
胸口沉沉,幾乎喘不上氣,越喘不上氣便越要奮力呼吸,她幾乎是用胸口頂著明塵的腳抬起來,吞一口唾沫,才重重呼出一口氣,說完了這句話,終於竭力從明塵腳下鑽了出來。
明塵微一趔趄,程錦朝就起身勾手攬住了明塵的腰,而明塵一推,狐狸拽著她一起跌在了地上。
「我只問一句。」明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