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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時候才比阿妮亞大不了幾歲,滿臉是血地拿著槍把一個要帶她走的人爆頭,動作熟練得就像是本能。」
「但尤娜是個好孩子。」西爾維亞嘆了口氣。
「我知道,當初所有的人都叫我不要去救她,但是尤娜和那些被訓誡了的戰爭機器不一樣,她的眼睛裡是有光的。」黃昏補充道,
「我之前一直教她用人類社會的準則來約束自己,但是今天我去看她的時候,她正在幫隔壁的鄰居修家裡的電器,結果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意識模糊到差點把裡面的核心程序設置成自毀模式。」
他的語調越發擔憂,「尤娜的精神狀態很不對勁,動作也完全像是在靠本能在行動。」
「我知道了。」西爾維亞點頭,「讓她好好休息,不用那麼快回來上班。」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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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號時空,東京。
【標記成功,侵染完成。】
「你還是不願意回來嗎?」曾經的聯絡員這樣問道。
諸伏景光朝他溫和地笑了笑:「不了,免得給大家添麻煩。」
自從青木優死後,他的身邊也始終縈繞著來自於各方的死亡威脅。為了不讓同事們因為自己而受到傷害,也為了某些不可言說的隱秘原因,諸伏景光辭去了自己在警視廳的職務,開始在世界各地旅行。
「你真的還好嗎?」聯絡員忍不住又問。
只有聯絡員知道他曾經和青木優的關係,也只有他最為擔心他的精神狀態。
諸伏景光知道他是在害怕自己因為殺掉了青木優而產生沉重的心理負擔,但除了他自己——或許還有後來趕到的琴酒之外,沒有人知道青木優其實是自殺。
他的槍口在射出子彈的時候,不自覺地向右邊偏移了一厘米。
在狙擊手的世界中,哪怕偏差微毫也可以稱得上是重大事故,而他卻因為某些心理上的原因無法對自己的目標下手。
如果當初上級知道他和青木優的關係,或許都不會安排他去執行狙擊任務吧。
想到這裡,諸伏景光搖了搖頭。
他偏移了槍口的同時,目鏡之中青木優的表情先是短暫地產生了疑惑,然後在轉瞬間,她就坦然地走進了他的射擊範圍里。
子彈就像是主動被她「接住」了一樣,諸伏景光不知道她為什麼想要死在自己手裡,卻也無法接受後續因為傷害了她,隨之而來的種種榮譽。
明明都是殺人,為什麼殺掉了青木優之後,他還會因此獲得英雄般的殊榮呢?
諸伏景光的眼底沉下無邊暗色,面對著自己曾經的聯絡員,他輕聲回答道:
「我很好啊,為什麼這麼問?」
聽到他這麼回答,聯絡員的聲音一時梗住,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說:「行吧,那祝你聖誕快樂。」
「嗯,聖誕快樂。」
說完這句話,諸伏景光立刻轉頭準備離開,卻在背過身後又忽然想起什麼似地,抬手朝自己的後方揮了揮。
他告別了過去的同事,告別了自己的過往,再次走上獨屬於他自己的旅程。
琴酒是不會放過他的。
青木優的屍體被那個男人帶走之後,或許早就已經被火化,撒到了她曾經最喜歡的那片海里。
她說她最喜歡去海邊放煙花,要是有人能陪她一起去,她一定會很高興地給那個人一個大大的獎勵。
那好像才是他想要的「榮譽」啊……
20XX年12月24日,在聖誕前夜的東京街頭,諸伏景光再次想起了青木優,隔著記憶中的一片汪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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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還有一章大哥的後日談,大家往後翻。
第76章 【後日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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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澤陣的確不想放過諸伏景光, 但原因卻並不是在於青木優。
?那樣的事也過於無趣了。
他做這件事情的唯一原因,大概也只是想要找一件事做。
青木優死亡之後的世界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他依舊日復一日地工作,只是偶爾會一個人去一間隱蔽的酒吧, 點上一杯幾乎沒有度數的甜酒。
沉悶而禁慾的黑色風衣讓他像是一直在守著一件重要的事物, 不常看到他的人會疑惑:「琴酒那傢伙真的有那麼長情嗎?」
長情啊……
「或許,只是寂寞吧。」會有人這樣回答。
耐心大概總是會有回報。
黑澤陣以前覺得,人是會變的。
但如今青木優不會再有變化了。
她的眼睛裡總是倒映著另一個人的影子, 每次望向她淡色的瞳孔時, 黑澤陣總覺得自己像在看一面鏡子, 又像是觸碰到了一塊堅冰。
什麼是死?
死亡就是結束, 是離別, 是永遠不再重逢。
停留似乎沒有任何意義, 他既然在可以擁有的時候選擇哄騙,等待和傷害, 就只能抱著這樣尖銳又赤/裸的情感陷入無盡的回憶之中。
時隔多年後,黑澤陣猛然想起了他當初第一次見到青木優時的場景。
那是一個繁星密布的夜晚,在道路的盡頭,她緩緩從另一邊走來,有時候她會加快一點步伐,有的時候她又會忽然放鬆。
他聽見她哼著一段不知名的歌謠, 被晚風帶來的腳步聲像是踩著一片雲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