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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我很希望你們能收養它,但的的確確可能你們花了時間和精力,它照樣還是活不下來,我見過很多有愛心的人,但愛心通常伴隨著責任。」
「我希望你們要考慮清楚。」醫生進一步強調,「當然,這幾天它需要待在這裡,我們要繼續觀察幾天它的情況,在這幾天你們都可以考慮。」
「如果我們不收養它,它會怎麼樣?」夏糖在問這句話的時候渾身繃緊。
裴慕西察覺到了夏糖的緊張和急迫,她也跟著有些緊張起來,心裡有種呼之欲出的衝動,卻只是抿著唇為夏糖揉了揉肩。
醫生有些猶豫,卻還是說,
「我們應該不會拋棄它,但是……」
她沒能把後面的話說完,但一切已經不言而喻,留在這裡它也不一定能得到最好的照顧。
這似乎是一個很難抉擇的問題。
並且出現在夏糖即將出國的前提下,光依靠自己,她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處理這件事。
她們交了費用,回去的路上,夏糖有些沉默。
代駕離開後,她們仍然坐在車裡,沒有馬上下車,車窗外的燈光搖搖晃晃,襯得夏糖柔軟的臉頰情緒有些落寞。
裴慕西握住她的手,她衛衣上還沾染著小狗在她懷裡留下的痕跡,這讓她看起來有些空蕩蕩的。
「想收養那條小狗嗎?」裴慕西問。
夏糖滯緩地點了點頭,望向裴慕西的時候,眼底有些搖搖晃晃的潤光,「但是我好像沒辦法,我馬上要出國了姐姐,我沒辦法在這兩年裡承擔對它的責任。」
裴慕西靜默地揉了揉她的手指,「我可以——」
「不行的姐姐。」夏糖搖了搖頭,「是我想收養它,不是你想收養它,我不想因為你是我的女朋友,你是我的姐姐,就將我的責任全都推到你身上。」
「而且我要出國兩年,在這兩年裡,你僅僅因為我的一句話,就把小狗養了起來,在我不在的兩年裡,它如果沒能治好,和它產生情感依託的是你,和它分開的是你,花費時間和精力的也是你……」
說著,她垂下眼睫,鬆開緊抿的唇,說,「相比之下,我僅僅只是對你提了一個要求,這是最不能和責任相匹配的一件事。」
她簡直是全世界最純粹的人。
裴慕西總是能夠在夏糖的言行之中,學到很多尊重他人並且尊重自己的觀點。
在夏糖生動而飽滿的二十歲。
裴慕西已經分辨不清,到底是她以年長的優勢在穿透著夏糖的成長,還是夏糖以年輕卻清醒的朝氣在引導著她。
想到這裡,裴慕西湊過去抱住夏糖,哪怕夏糖身上沾著泥土和小狗的嘔吐物,她卻因此感受到夏糖身上的炙熱,以及能將那個荒蕪孤島燃燒起來的赤忱。
裴慕西撫著夏糖的背脊,安撫著她,也安撫著自己,
「那等過幾天,在它狀況好一點的時候,我們再去看它,然後再考慮,好嗎?」
「還有……」她補充著,「不要忘記我給你的三個願望。」
夏糖摟住她的腰,在她懷裡像只小狗似的蹭了蹭,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我會好好考慮的。」
幾天的時間過得很快,裴慕西接到了寵物醫院醫生的電話,說是可以來看看小狗的情況。
本想通知在學校上課的夏糖。
可不知怎麼。
裴慕西鬼使神差的,自己開車去到了那家寵物醫院,其實那天全程照顧小狗的都是夏糖,她甚至沒能抱一抱那條因為生病而瘦弱不堪的小狗,所以她也沒能和那條小狗產生什麼情感。
雖說不是故意的,但實際上,在潛意識裡,在面對這條小狗時,她也有著某種恐懼和無助。
收養一條小狗對她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就算不是因為夏糖,她也可以收養這條小狗,因為她並不是沒有愛心的人。
但是她仍然有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顧慮。
醫生有些驚訝她竟然一個人到來,大概是因為她在那天沒有表現得很喜歡這條小狗,但還是秉承著職業道德給她介紹著小狗的情況,
「它這幾天的狀態沒有理想中的好,神態總是萎靡,我們餵藥的時候也有點困難,吐了很多次,但幸好,它身上的傷口在緩慢地好轉。」
生病的小狗看起來總是可憐,但和醫院裡的其他小狗比起來,這條小狗的狀態很平靜,沒有大吵大鬧,只是待在某個角落,艱難地睜開眼。
「它現在有些難受,但過一會可能會好一點。」醫生體貼地為裴慕西解釋。
裴慕西垂下眼,盯著小狗已經被梳理乾淨的毛髮,「它是一條西高地,比起其他種類的狗,它很倔強,認定了主人就會陪伴一生,自負高傲,忠誠深情,有人說它是最具有藝術家特質的一種狗。」
醫生摸了摸小狗的頭,「對,你看起來對它很了解。」
「要摸摸它嗎,它其實很溫順。」
裴慕西想了想,將插在衣兜里的手伸出去,指尖被攥得有些發麻,甚至在碰到小狗的毛髮時有些遲疑,可看到小狗扭過頭來看她的眼神之後,她還是伸出了手。
觸感比她想像得要柔軟,她忍不住多摸了摸。
醫生看出了她的猶豫,沒急著催她,只在她慢慢和生病的小狗建立某種默契的時候,悄悄推開去看其他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