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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頭頂傳來有些驚訝的呼喚,
「夏糖?」
夏糖暈暈沉沉地抬頭,意外發現,是早已經超過她下車這個車站的裴慕西。
她沒說話。
裴慕西便又笑著揉揉她的頭,「我就知道是你。」
「剛剛拐彎看見一個影子,有點眼熟,本來沒想著跑回來的,但幸好回來了。」
夏糖抿唇,忍住自己想吐的衝動,小著聲音說了一句,「你回來做什麼?」
「來和你一起回家啊。」裴慕西說得理所當然,她總是將這樣直白的話說得再自然不過。
可夏糖不明白。
她只是晃了晃自己的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可這樣一晃,就越發不清醒。
在昏昏沉沉眼皮有些打架的時候,她看到裴慕西從自行車上下來,有些擔憂地扶住她。
她看著那雙狹長又漂亮的眼,沒能忍住。
於是「嘩啦」一聲。
她吐了出來,吐得她暈暈乎乎,等再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她吐的那些東西全被接住,被裴慕西嶄新的身上穿的外套。
她徹底呆住,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可裴慕西只是輕輕拍她的背,安慰她,說,
「沒關係,吐了會舒服點。」
夏糖有些哆嗦,可還是控制不住,不由自主地將自己今天中午吃的炒麵,還有剛剛吃下去的棉花糖全吐了出來,吐在裴慕西的折好的外套里。
吐完後,她還在發愣。
裴慕西就把外套一收,繫緊,提在了手上,甚至還閒下來一隻手,拿出紙巾給她仔仔細細地把嘴擦乾淨,然後剝了一顆糖塞進她嘴裡,隨意又輕鬆地說,
「吃點酸的會舒服點。」
這是一顆檸檬味的糖,酸酸的,一抿進去就化開了嘴裡剛吐完的苦澀和難耐。
夏糖不明白裴慕西為什麼會隨身帶著這麼多的糖,也不明白裴慕西為什麼會如此輕鬆地看待「外套被她毀了」的這件事。
她慌亂地打了個嗝,裴慕西又笑著看她,在她腦袋上輕輕敲了敲,又揉了揉,「不用擔心,我不讓你賠。」
「我們去看醫生。」
裴慕西這麼說著,便牽起她的半截小臂,慢悠悠地扶著她往前走,沒管那輛停在路邊上的自行車。
夏糖試圖掙脫,裴慕西有些過分並且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好,讓她有些慌亂,讓她有些不知如何應對,因為她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大人。
「不用……」她的聲音非常微弱,「我吐了就好一些了。」
裴慕西將她的手攥得緊緊的,「夏糖,你發燒了。」
「我們得去看醫生。」
發燒了。
夏糖遲來地意識到了這一點,暈暈乎乎地跟著裴慕西往前走,到後面她已經暈得有些記不起來發生了什麼。
只記得。
那天晚上,裴慕西將她背了起來,背她到了醫院,在一群白花花的人里轉悠來轉悠去,又從醫院將她背了回去。
她很熱。
裴慕西也很熱,熱得白皙脖頸被汗水浸濕,熱得頸下髮絲濕成一縷一縷。
走在路上,從醫院染上的消毒水味道逐漸散開,屬於裴慕西身上清潤又甜爽的香味便裹了過來,是某種洗衣液的味道。
被風一吹,聞著特別舒服。
夏糖就再沒力氣逞強。
等她們回到家,面對的是空空蕩蕩的房子。
她昏昏沉沉地趴在裴慕西背上,將頭埋在裴慕西頸窩處,死死抱著她,難過得說不出來話。
眼淚無聲地淌過裴慕西的脖頸。
裴慕西將她放在她房間床上,給她擦汗,有些猶豫地說,「夏糖……」
夏糖死死攥住被角,轉過身去,憋著一股勁說,
「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鼻音有些重,因為鼻塞。
裴慕西安靜了下來,只又緩慢地將毛巾擰乾淨水,輕輕放在她額頭上,在她床邊,輕輕拍著她的背。
輕拍了一會,裴慕西走了出去。
夏糖憋住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她悶頭躲在被子裡,哭得悶不作聲,她並不想哭,因為她知道她媽只是忙於工作沒在家,她每天晚上回來都是這樣。
這沒什麼了不起的。
沒人說過,生病的小孩就一定要讓人照顧。
也沒人說過,小孩生病就一定需要媽媽。
自己安慰自己,早就是她學會的習慣,第一次意識到父母夜不歸宿的那天晚上,她死死地抱住一個小兔子玩偶,和小兔子玩偶一起躲在被子裡不敢出去,把毛絨絨的玩偶哭得濕浸浸。
現在也是如此,她出汗,不停地出汗,可還是死死抱住那個小兔子,仿佛被子外的世界是□□里的荊棘,是動畫世界裡最大的反派惡龍。
直到。
室內又有輕盈的腳步聲響起。
有人坐在了她床邊,有人掀開她冒著熱氣的被子,有人靜靜地凝視著她,有人用毛巾給她擦汗。
她沒睜眼,可還是感受到了。
那個人是裴慕西。
裴慕西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然後說,「夏糖,我剛剛問了我媽你媽媽的電話,然後給你媽媽打了一個電話,她很著急,但是她在上班,她說馬上請假回來,但是我和她說,我可以照顧你,她還是堅持要讓你外婆過來照顧你,我說沒事,我媽媽是醫生,我有經驗,讓她放心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