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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黝黑男攔住她,帶著賤兮兮的笑,夾雜著難聞又廉價的煙氣,湊過來,
「誒,你怎麼不說話?」
「對了,你平時就不愛說話,這麼不愛說話的一個人,怎麼就一個人跑到這邊來了?」
「該不會真是來這邊,和你男朋友開——」
「啪——」
黝黑男還沒說完,一聲巨響就打斷了他的話,像是一個什麼金屬質地的東西被用著極大的力氣砸了過來。
準確無比地砸到了黝黑男的腳邊,接著滾落幾圈,滾到夏糖的腳邊。
是一個噴漆罐,花里胡哨的噴漆罐。
光面包裝,反射著從巷口投進來的金燦燦的光。
「我艹!」
黝黑男臉色一變,匆忙回頭張望,就像電影裡的那些混混一樣,自以為自己很酷,爆著不連斷卻幼稚的粗口,
「我看是誰敢弄老子!」
遠處傳來一陣輕輕的嗤笑聲。
順著望過去。
有個纖細高挑的人影站在巷口牆邊,拿著另外一罐噴漆罐,似乎還在牆上噴些什麼。
大熱天,穿著緊身背心短褲帆布鞋,腰上隨意繫著一件松垮的襯衫,身姿窈窕,線條性感,長腿又瘦又白,頭髮隨意地綁在腦後。
也特別像電影裡才會有的,有著自己熱愛和夢想,會閃閃發光,恣意張揚的那種人。
噴完最後一筆。
漫不經心地往這邊瞥了一眼,發梢在陽光下跳躍。
夏糖準確無誤地對上了那雙被染上碎光的眸子,捕捉到了對方狹長眼睛裡的訝異。
「嘭——」
然後又是一聲響,另外一個噴漆罐被扔了過來。
極大的力度,比剛剛更甚,像是活生生要把黝黑男的腿砸斷,裡面的噴漆都被砸了出來,飛濺在黝黑男的腿邊。
黝黑男和其他幾個人被砸得下意識後退一步。
裴慕西走過來,步伐極慢,面無表情地皺著眉心,上上下下地將夏糖打量了一圈,波瀾不驚的目光移到了黝黑男臉上。
然後她說,
「就是你們這群小屁孩欺負我妹妹?」
夏糖當時大概完全沒顧得上去看黑乎乎的那一團男的,所以她完全不記得那群黑乎乎的表情。
只記得有人在她耳朵邊上說,
「她是你妹妹?」
裴慕西慢條斯理地回看過去,「那還有假?」
「我妹妹。」
她說我妹妹,三個字說得特別盪氣迴腸,在人心底繞著三百六十度的大圈圈。
原來姐姐妹妹的遊戲,上了大學的裴慕西還在當真。
夏糖還記得,當時巷口有個人冒出來喊了一聲「小西」,接著一群烏泱泱的人走了過來,問發生了什麼事。
然後那群黑乎乎的男的,縮得比誰都快。
最後裴慕西攔住那個黝黑男,在他腳邊踩癟了那個噴漆罐,盯著他的眸子染上幾分淡薄的涼意,緊緊地纏住他的視線,在這悶熱的天氣里似是要逼得人澆上一桶冰水。
「以後你要是敢再欺負她,敢讓她聽到一個這樣的髒字,或者只要是她和我說在學校里被人欺負,不管這個人是不是你。」
她眯了眯眼,一字一句地強調,
「我保證,會用我的方式,讓你知道什麼是吃不了兜著走。」
那一群黑乎乎的人本還想嘴硬,可下一秒巷口那群烏泱泱的人走了過來,壓迫感讓黑乎乎的人縮了回去。
像是童話故事裡被擊落的反派,也像是被風颳走的落葉,嘩啦啦的,匆忙從巷子裡逃走。
只留下一句壓根沒用的狠話。
夏糖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那群烏泱泱的人里有人試探性地望向她,然後問,
「小西,這真是你妹妹啊?」
夏糖垂下的眼睫顫了顫,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小心翼翼地攥緊了自己的書包帶。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麼。
也許是,她怕裴慕西終究會和那些大人一樣。
但裴慕西不是。
裴慕西這個人身上既有著永遠無法抹去的孩子氣,也擁有著其他同齡人無法比擬的廣闊通透的成熟。
她是那種,隨便說出的一句話,隨便看向人的一眼,都會讓人產生無限渴望的人。
「當然,不然還是假的嗎?」
裴慕西笑著和那群人說,然後自顧自地走過來,像以前很多次做的那樣,二話不說地將她沉重的書包拎起。
然後略微彎下腰和她平視。
眼裡帶著永不會散的笑意,伸出手來像以前很多次那樣要揉揉她的頭,可又比以往多了幾分猶豫。
裴慕西上大學後,她們幾個月不見都是常用的事。
而夏糖在這期間,也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長大長高。
裴慕西在考慮這個動作是否恰當。
但夏糖沒時間考慮。
因為她再也憋不住自己的眼淚,只是伸出雙臂抱住了裴慕西的脖子,將頭埋在她柔軟的肩上,哭得斷斷續續,將自己滾燙的眼淚肆無忌憚地淌在裴慕西細膩光滑的皮膚上。
「姐姐……」她抽抽噎噎的,喉嚨像是被鹹濕的眼淚堵住,也只說得出這兩個字。
裴慕西先是僵了一下,然後又輕輕柔柔地拍她的背,哄她,
「不哭不哭……」
「怎麼這麼大的人了,還是和以前一樣,哭得像只小猴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