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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要來大姨媽了,姐姐。」
有時候,語境能決定這句話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有時候,吃飯不代表吃飯,而代表約會。
有時候,來大姨媽似乎也並不只是表面上的意思。
裴慕西眼睫顫了一下,不敢睜開眼,假裝自己已經睡著,可下一秒,她能明顯感覺到夏糖在靠近。
綿熱的呼吸靠近了些,似乎要黏在她身上。
她幾近屏住呼吸。
在感知到距離完全貼近,輕軟溫熱的觸感碰到冰涼的鼻尖時,她迅速睜開眼,下意識地躲了一下。
心臟幾近跳出來的那一秒。
她看到夏糖愣住的眼神,以及從被子縫隙里伸出來的指尖,還滯留在空中,似乎沒反應過來她在做些什麼。
空氣定格兩秒,眼神交織。
「夏糖……」裴慕西乾澀地喊了一聲。
夏糖慢悠悠地收回指尖,縮到被子裡,人也跟著往被子裡縮了縮,小著聲音說,「姐姐剛剛鼻子上掉了一根睫毛,我幫姐姐拿掉了。」
她真誠得讓裴慕西剛剛下意識的閃躲顯得有些心思不純。
裴慕西靜默地平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過了幾秒,才憋出了一個「嗯」字,她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沒有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但實際上,她此刻興許就像一條被扔在案板上的魚。
焦灼,靈魂在洶湧,軀體不敢動彈。
良久。
夏糖從被子裡探出來,輕軟的聲音伴著綿密的呼吸飄到她耳邊,「姐姐,其實我剛才的確想親你,但是我忍住了。」
這句話實在太過真誠。
裴慕西不得不望向夏糖。她們之間隔得很近,卻仍然隔著某種可以調整的界限。
於是她看到,夏糖纖細濃密的睫毛,夏糖輕輕咬住的唇,夏糖蜷縮在被子裡的身體。
「不過姐姐你放心。」夏糖的聲音發著顫,卻仍然維持著笨拙的真誠,「我只是想把我的心意表達出來,只要你不給出確定性質的答案,我都不會胡亂揣測你的心意的。」
「也不會在你沒有同意的情況下親你。」
「我剛剛撒謊了,但是我又覺得不太對,所以我只是想和你說一說我的想法。」
「等你也想親我的時候我再親你,要是你不想親的話,我就多想幾次,直到你也想親我。」
夏糖時常能夠體現她在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特質,也時常會體現她在這個年紀應該有的優勢,純粹又爛漫。
每一句話都很直白,每一步意思都很直給。
她的喜歡時而小心翼翼,時而又大膽純澈,像一隻攤開肚皮的貓,所有的心思都明明白白地擺在裴慕西面前。
就算裴慕西拒絕,她也只是偷偷難過一下。
就算裴慕西會畏懼,她也不會畏懼,只想著下次再來。
好似十九歲的感情就該如此真摯。
在這個黏潮又灼灼的夜,裴慕西只覺得自己的靈魂和生命在被夏糖猛烈地撞擊,她感受著自己背後滲出的薄汗,望著夏糖熱烈的眼,忍不住問出她在眼下最為擔心的問題,
「夏糖,要是我們最終分開了怎麼辦?」
這個問題似乎一直沒有在夏糖的考慮範圍之內,所以被問出之後,夏糖愣住,眨了眨眼有些沒反應過來。
裴慕西輕闔眼皮,掐住自己的指尖,「我現在還沒答應你,你就對我這麼好,花這麼多心思,生怕我覺得哪裡不舒服,你這麼努力,但如果我繼續拒絕你,如果我們還是沒在一起,你會有多難過……」
她說著停頓了下來,又將自己不夠安穩的思緒收束起來,「可能是我想多了,我不是打算拒絕你的意思,只是……總是習慣性地為你感到可惜。」
「因為,我害怕我因為心動和曖昧衝動地答應和你在一起,我對你的喜歡,會夠不上你對我的喜歡,這樣我說不定會讓你難過;也害怕我如果之後狀態越來越差,或者是因為其他理由而拒絕你的話,你會比之前更難過。」
或者是說,她覺得自己無法匹配夏糖如此真誠如此炙熱的愛,她不是一個合格的戀愛對象,因為她總是害怕很多事情,也總是顧慮很多事情。
但夏糖不會。
夏糖只會以她的感受為主。
每一件事都是如此。
她提的每個問題都會有真摯而誠懇的回應。
但她實在膽子太小,不敢給夏糖如此炙熱的反應,甚至會因為沈夢丹的一條微信和一個電話就開始退縮不前,不敢觸碰蠢蠢欲動的邊界。
在夏糖的世界裡,只有喜歡是不敢確定的。
但在裴慕西的世界裡,只有喜歡是敢確定的。
這讓她總是時不時為夏糖感到可惜,因為她害怕她的喜歡不及夏糖一半純粹。
「姐姐……」夏糖喊著她,緩慢地眨了眨眼,聲音乖順,「可是追求一個人不就應該花心思嗎,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我追你也不會計較我喜歡你多一點你喜歡少一點,如果一定要得到同等程度的喜歡的話,那還叫追人嗎?」
「我享受我的喜歡,也享受在你身上花的心思,看到你開心我就開心,你不開心我就難受,你喜歡我我也開心,哪怕你覺得只有一點點我也開心,可實際上我覺得已經很多了,你不要害怕……」
她說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然後有些艱難地裹著被子靠近過來,用額頭抵著裴慕西的額頭,體溫傳遞,呼吸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