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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生病的時候可以不那麼講道理。
夏糖執拗地想著,想要死死攥著裴慕西不放,可還是在幾秒後鬆開手,她並不想逼迫裴慕西。
所以她闔起眼皮,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沒再和裴慕西說話,也沒再要求裴慕西為她做些什麼。
「除了這些……」裴慕西放輕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聽起來也有些猶豫,「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夏糖。」
夏糖轉過身去,眼尾不知為什麼開始有眼淚淌過,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發出些動靜,說,
「沒事的姐姐,我睡一會就好了。」
裴慕西注意到了她的動靜,可終究也還是沒說些什麼,只又輕輕給她蓋緊了被子。
「我去給你倒杯水。」
裴慕西這麼說著,然後走了出去。
任由夏糖獨自躺在被子裡,人在生病的時候都會異常脆弱,需要人陪,也需要人在身邊,於是她的想法開始無邊無際。
原來是這樣。
是她把愛情這件事想得太簡單,她以為只要喜歡,那麼她們在一起會是遲早的事情。
但對裴慕西來說不一樣。
裴慕西會接受她沒有越界的請求,會像以前一樣包容她,但其實,在這些舉動背後,裴慕西不是沒有彷徨,不是沒有顧慮,她同樣也會考慮夏糖一直以來都沒能考慮到的事情——也就是她們沒有在一起的這個後果。
對裴慕西來說,這個決定永遠要比她艱難很多。
她可以沒頭沒腦地戳破窗戶紙,可以坦坦蕩蕩地說喜歡,但對裴慕西來說,窗戶紙被捅破,裡面還有一扇厚厚的單向玻璃。
喜歡她,承認喜歡十九歲的她,甚至在承認之後不躲著她不逃避這件事,而是選擇積極地處理這件事,把她當成一個大人,把她放在平等的視角,和她一起商量和討論她們的關係——對裴慕西來說,本來就是一件難事,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很難做到的一件事。
但裴慕西做到了。
夏糖知道,一直都知道裴慕西的決定有多不易,也自然可以想到在她醉酒表白的那個晚上,裴慕西應該是思考了多久才想清楚如何對待她,如何給她一個不傷人但是又明確真誠的答案。
裴慕西在為她們兩個留退路。
可這並不妨礙夏糖為此感到難過,生病的時候難過一小會沒關係。她安慰自己,並決心等病好之後再努力。
總有一天,裴慕西能主動來抱她。
她難受地想著,眼淚便也糊了滿臉。
直到。
房間裡再次有腳步聲響起。
有水杯被放在床頭櫃的聲音,然後是刻意放輕的呼吸聲。
夏糖也屏住呼吸,執拗地屏住呼吸,不讓裴慕西察覺到自己還醒著。
不知過了多久。
她感覺到裴慕西一呼一吸間都在發顫,似乎在克制些什麼,又仿佛是在猶豫些什麼。
直到,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還沒意識到這是什麼聲音,背後就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體溫相貼,她頭暈得厲害,下一秒便被揉進了一個幾近將她裹住的懷抱。
有柔潤的清香裹過來,三百六十度環抱著她,讓她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舒適地打開,迎接這種柔和繾綣的味道。
有柔順的紙巾覆在她臉上,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
裴慕西躺在她身後,將她抱在懷裡,將手搭在她肩上,以一種環抱住她的姿勢,將自己身上源源不斷的體溫傳遞給她,仿佛用著這世界上最輕最溫柔的語氣,說,
「睡吧,夏糖。」
淚水越發洶湧,夏糖忍不住嗚咽一聲,然後轉過身,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窩進裴慕西的頸窩,哭得有些厲害。
邊哭邊止不住咳嗽,她完全沒辦法控制這種生理反應。
裴慕西便拍了拍她的背,「我沒事的,夏糖。」
「你不要自責。」她的語氣實在輕柔得有些過分,明明是夏糖要求得有些過分,可先想清楚先來安慰她的,卻又是裴慕西。
裴慕西總是能在第一時間猜到夏糖在想什麼,也總是能在第一時間照顧到她的感受,哪怕夏糖什麼都沒說。
這會讓夏糖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更加不懂事,所以她哭得哆哆嗦嗦,難受得只能在裴慕西懷裡嗚咽。
除此之外,她什麼也說不出口。
她只覺得頭暈眼花,只感覺到裴慕西給她擦著眼淚,又輕輕拍著她的背。
「對不起,姐姐。」夏糖說著,重複著,難受地重複著,甚至開始沒由來地後悔,後悔自己不管不顧地表白,將裴慕西置於這樣為難的境地,在這之前,她從未想到過這一層面,只天真地想著去表達,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愛意全都在裴慕西面前宣洩出來,可她從未想過,這樣的行為會給裴慕西帶來壓力。
即使體溫一直在上升,夏糖仍然還是重複著「對不起」三個字,聲音含糊不清,人也暈得一塌糊塗,像櫥窗里脆弱又易碎的精緻娃娃。
裴慕西心疼地看著她,動作輕輕地拭去她眼尾的淚,將她抱緊,放輕了聲音,「沒關係的,夏糖,你不必感到抱歉。」
哪怕她這麼說,夏糖仍然在她懷裡扭動著,蹭著她的頸窩,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頸側,遲遲不肯陷入沉睡。
她有些無奈,抬起手拂過少女顫抖著的背脊,用行動安撫著對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