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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依依不饒。
裴慕西半撐著臉,疲憊地輕闔了一下眼皮,她昨晚幾乎沒怎麼睡,「是。」
夏糖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答案,將眼睛笑成了一條縫。
裴慕西覺得有些好笑,把水杯推過去,將這個話題跳過去,「頭疼不疼?」
「不疼。」夏糖搖頭晃腦。
裴慕西輕抬眼皮,心不在焉地問,「我看你昨晚醉得挺厲害的,怎麼頭還不疼?」
「啊?」夏糖僵了一下,停止了咀嚼的動作,聲音變小了許多,帶著幾分氣音,有些含糊,
「有嗎?」
「還好,可能是有一點疼,但是我剛剛在陽台上吹了好一會的風,所以就感覺……」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慢吞吞地說,
「不太疼了。」
「是嗎?」裴慕西發現夏糖的眼神有些閃躲,可她沒能明確這層閃躲背後的意義。
是頭還在疼,還是沒醉得那麼厲害?
亦或者是,其實沒醉。
她覺得自己無法得知答案,也並不想弄清答案,於是她裝作昨晚的事情沒有發生過,她沒有聽到夏糖那個問了她三遍的問題,也沒有給出那個「我不談戀愛」的答案,更沒有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已經觸到了「愛情」這個詞語的邊界。
她只是在心底長嘆一口氣。
然後伸手抽了一張紙巾,墊著指尖,輕輕拭去夏糖嘴邊沾著的食物渣,和往常一樣用著姐姐應該用的語氣,說,
「夏糖,你以後不要輕易喝酒。」
不管是在別人面前。
還是在我面前。
-
等夏糖吃完早飯。
裴慕西秉承著沈夢丹的囑咐,將夏糖送回學校,她沒有開車,本想打車,但夏糖提出要坐巴士車。
於是她們一起乘坐了巴士車去到南廣大學。
中午的巴士車基本沒什麼人。
她們甚至在個別兩個站,並排坐著獨享了整輛巴士車。
停車到站的時候,車往前傾,夏糖下意識地攥住了裴慕西的手腕,裴慕西將她扶穩後鬆開,笑著讓她小心點。
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夏糖朝裴慕西揮了揮手,笑得如以往那般開朗純粹,裴慕西也朝她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腦袋,讓她隨時有空來找她玩,如果害怕的話也隨時打電話給她,還提醒她可以把那盆繡球花帶回去養,因為這樣更方便。
說再見的時候,夏糖搖搖晃晃,彎著眼睛朝她回頭笑了一下,然後邁著輕盈的步子往學校裡面走去。她也在原地注視著夏糖遠去的身影,像個合格且理智的鄰居姐姐。
一切都很合理。
和前兩天沒什麼不一樣。
裴慕西掐住自己的指腹,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警告自己,和前兩天沒什麼不一樣,她們仍然可以恢復成親密又厚重的,互相支撐的關係。
沒有曖昧,沒有心動。
沒有醉酒後問出的「接吻會不會上癮」的問題,也沒有「我不談戀愛」的答案。
她們兩個昨天都喝醉了。
她這麼和自己說。
直到她回到住處,在踏進門檻那一刻,才忽然驚覺,自己又是坐巴士車回來的,並且執拗地坐到了那個來時的同一個位置。
這個房子什麼都沒變。
還是那般自由寬容,似乎能容納一切。
她那兩輛經過保養的車仍然停在院子,安靜地仿佛沒有被開出去過,也像是仍然滯留在時間的某個縫隙里。
她凝視了一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走近昨天開過的那輛車。
打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座。
打量著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儀錶盤,方向盤,被車窗框住的風景……她其實很喜歡車,或者說是熱愛。
小時候南西峰喜歡開車帶她去很多地方兜風。
後來南悅斯又喜歡開著那輛搖搖擺擺的露營車,帶她去漂亮的營地露營,再後來長大了點她也喜歡在露營車裡睡覺。
她少年時期在車上度過了很多閒暇時光。
不然南悅斯也不會在她成年拿到駕照後,送她一輛高價位的車當作生日禮物。
那輛露營車是南悅斯的,被她花費大價錢修好,恢復成了以前的模樣,這沒什麼,她有很多錢,南西峰和南悅斯把所有的錢都留給了她和裴斯雲,讓她可以留住這些記憶。
很多很多記憶。
好的,壞的,都有。
只是後來。
她再也沒開過車。
除非必要。
在清醒的時候,她也從未像這樣靜坐在車裡過。
她坐在車裡,想起了很多好的記憶,靜靜坐著,凝視著車窗玻璃外的一切。
思緒漫無目的地蔓延。
她思考了很多事情。
直至落日熔金,餘暉從車窗外飄進來。
潑在她眼底,有些漂亮。
她從恍惚中回過神,指尖在方向盤上敲了敲,正想下車,倏地在後視鏡里瞥到了一個東西。
一隻□□熊。
小小一隻,安靜地坐在后座。
端端正正地坐著,表情一本正經,甚至還系好了安全帶。
有些可愛。裴慕西冒出了這個想法。
她想到昨天晚上她靠在夏糖頭上的時候,夏糖猶豫了好一會,然後才用著軟乎乎的聲音對她說,
「姐姐,我今天在商場裡面抓娃娃,用了332個幣,才抓到了一隻超級超級超級可愛的□□熊,我想把它送給你,你要不要,如果你要的話就捏一下我的手指,不要的話就不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