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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著夏糖有些泛紅的眼眶, 以及微微晃動,染上一層霧蒙蒙水霧的眸光, 確信喝醉的那一個是夏糖。
「你又喝醉了,夏糖。」她聲音放得很輕。
「嗯?」夏糖歪了一下頭,反問一句, 語速變緩了許多, 輕飄飄地說, 「可能是, 因為我的頭, 有些暈暈的。」
裴慕西莫名鬆了口氣。
她開始忍不住感嘆——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一杯就醉,並且還醉得這麼快的人。
「這個酒度數有些高,你喝得太急了。」她輕聲細語地解釋著。
夏糖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湊近了一些, 於是混雜著酒精味的呼吸,便被頭頂上的月光浸得有些甜軟。
像只湊上來踩奶的小貓咪,睜著好奇又通透的眼神。
裴慕西想給這樣的夏糖拍張照, 就像以前夏糖湊在露營車外邊盯著她的可愛表情,她也拍過幾張。
因為太可愛。
可還沒等她動作, 夏糖就用著全天底下最純粹的眼神, 伸著有些燙的手指, 碰了碰她的睫毛, 動作小心翼翼。
有些癢。
裴慕西忍不住呼出一口氣。
她閉了一下眼睛。
於是發燙的手指便順著往下,從鼻樑,到臉頰,順著滑到下頜線,最後從她輕抿著的唇角,自然地描摹到唇峰,唇線,唇珠上。
發著顫。
在力度即將加大之前。
裴慕西幾乎要停住呼吸,她猛地睜開眼,攥住夏糖的手腕,將夏糖發著燙的手指移開,靜靜地看著夏糖純真好奇的眼神,
她沒法說話。
仿佛只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就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意志力,擊潰了她所能動用起來的防禦機制。
夏糖柔軟的眼神仍然滯留在她臉上,慢慢下落,落到某個角落,將她帶入某個無法控制的邊界。
「姐姐……」夏糖喊她一聲,聲音含糊地像只喝了酒的小貓,酥軟又綿柔,被她攥住的手腕輕輕地扭動著,在月光下像搖擺著的藤蔓,「你還沒告訴我……」
「接吻到底,是不是真的會上癮?」
偏偏。
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問這種問題。
裴慕西下意識地舔了一下唇,卻又在意識到自己這個動作之後,倏地滯住自己所有的動作。
「你喝醉了,夏糖。」她只能幹澀地重複這句話。
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再去看夏糖的眼神,也不應該再繼續在夏糖面前待著,於是她嘗試著動了動自己的手指。
下一秒。
夏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卷翹纖細的睫毛顫了顫,接著輕闔起眼皮,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傾倒。
裹著一陣柔甜的風。
慢悠悠地倒在了她肩上。
綿軟的呼吸便也就再一次灑在了她頸下。
離那朵繡球花很近。
近到繡球花里蘊藏著的生命力,仿佛要在下一秒噴涌而出,在這個靜謐的夜裡揮灑,叫囂。
裴慕西輕闔眼皮,把夏糖扶起來,整個人塞到床墊上,恨不得把她卷在被子裡,不要露出任何一寸皮膚,不要漏出任何一縷呼吸才好。
可真的這麼做了。
等看到夏糖被裹在白色被子裡的柔軟臉頰,泛著醉後的紅,整個人像是剛從汗蒸房裡出來,冒著騰騰的熱汽。
又不忍心。
裴慕西輕嘆口氣,把裹得緊緊的被子扯開了些,指尖便也跟著染上繾綣的熱度,揮散不去。
視線瞥到夏糖被蹭亂的領口,細膩柔軟的皮膚便也泄了些出來。
下意識伸出手想去整理。
卻又硬生生懸停在空中,手指緩慢地蜷縮回來。
抿了下唇。
最後輕輕扯過被角,往上提了提。
可夏糖還是被這樣的動作鬧醒,緩慢地睜開眼看她,澄澈的眸光像是蒙上了一層月光,格外明亮,耳朵尖尖卻又泛著紅。
「姐姐。」她喊她一聲,聲音夾雜著醉酒後的軟糯。
裴慕西凝視著她,「還不困嗎?」
「我覺得你應該睡了。」她這麼說著。
夏糖蹭了蹭被角,眼皮有些打架,可還是執拗地黏著她看,
「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問題。
裴慕西遲鈍地意識到了夏糖的問題是什麼,她靜默地望著夏糖,輕輕說,
「夏糖,我也可以替你喝苦酒。」
「但很抱歉,我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
她的聲音很平靜,甚至有幾分連平日裡都未曾有過的冷靜和自持,收起了散漫和漫不經心,像是變了一個人。
夏糖望著她,努力眨著眼,不讓自己昏睡過去,問她,
「為什麼?」
「為什麼?姐姐?」她重複了一遍,聲音仍舊軟糯,沒有脾氣,只是乖巧地等待著她的答案。
夏糖有一雙特別好看的眼睛,讓她總是在安靜和生動之前切換自如,有時剔透不夾雜任何雜質,有時卻濕潤又情緒生動。就像現在,她只是這麼望了過來,眼睛裡的情緒就似要淌滿整個世界,帶著流動的生命力。
這是一種蠱惑人心的純,誘著人無法對她說謊。
裴慕西伸手。
隔著虛空,沒碰到夏糖。
僅僅是為了擋住那雙漂亮的眼睛。
她動了動喉嚨,頓了幾秒,有些過分冷靜,
「因為我不談戀愛,夏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