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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才一天。
她和虞沁酒說完,「她在期待讓她覺得,她不愛夏糖就會死的那一天來臨」的第二天。
就隱隱約約有了這樣的徵兆。
原來打開自己,不去克制,是這麼一件輕鬆的事情。
裴慕西想到了以往沉浸在愛情里的南悅斯,是她過分在意南悅斯在愛情里的酸苦辣,卻忽略了占據最大份額的那個「甜」字,是她作為旁觀者過分理智,才固執地認為南悅斯和裴斯雲在愛情里都不幸福。
也許是因為她想起了裴斯雲,也許是她和裴斯雲之間真的有某種不太熟悉的心電感應。
下午,她莫名接到裴斯雲的電話,裴斯雲說給她拿來了些東西,讓她下去拿。
她把音響關了,走下去發現了站在她家門口的裴斯雲。
這讓她很費解,原以為只是同城閃送,卻沒想到是忙於醫院工作的裴斯雲親自來送。
她看著裴斯雲手裡的保溫飯盒,沉默接過,「今天醫院沒事嗎?」
「哦。」裴斯雲聲音淡然,「我休假,正好和同事在外面吃飯,給你打包了點過來。」
「可是我吃過午飯了。」裴慕西愣著說。
裴斯雲瞥一眼她,「不是還沒吃晚飯嗎?」
下午四點吃晚飯,裴慕西弄不太清楚裴斯雲的邏輯,只能跟著她亦步亦趨地走著。
像小時候一樣,她和裴斯雲之間總是很尷尬,不夠親近,十六歲之後才迎來的陌生母親,很難再親近起來,特別裴斯雲又是這麼一個冷淡的性子。
裴斯雲走了兩步,環視著她住處的環境,目光在院子裡停著的露營車上停留了不知多久,然後又說,
「你要少吃油炸食品。」
和微信朋友圈下面的那一句評論語氣如出一轍,裴慕西只能應著好,本想等裴斯雲送走再吃,但裴斯雲到客廳就蹙著眉心問起,
「怎麼還不吃?」
裴慕西又只能停下自己的動作,把飯盒放到桌上,打開,裡面是清香撲面的幾個家常菜:清炒菠菜、山藥蒸百合、紅燒排骨。
賣相不怎麼好,她有些懷疑這是否真的是飯館裡拿出來賣的菜。
但左右也是裴斯雲的心意,甚至還考慮到了她口味偏辣,紅燒排骨見紅,裡面放著幾個干辣椒。
「看起來挺好吃的。」裴慕西違心地說。
裴斯雲輕揚下巴,「吃起來也不錯。」
裴慕西沒再說話,只夾起一個排骨試了試,口味確實不錯,但還是沒什麼辣味,大概南廣人所能接受的最高辣度不過是虛晃一槍。
「怎麼樣?」裴斯雲盯著她,「還可以吧?」
「挺好吃的。」裴慕西評價,「就是不夠辣。」
「吃這麼辣做什麼?」裴斯雲一臉嫌棄,又一本正經地說,「雖然辣椒吃了沒多大壞處,但你也要少吃點辣,小心上火。」
這就是南廣人的邏輯,什麼都吃了上火。
裴慕西看著這頓精心盛過來的飯,便也沒反駁,只輕聲說了一句,「知道了。」
儘管不餓,但裴慕西還是在裴斯雲的注視下,吃完了飯盒裡的所有菜和飯。
吃完後她擦了擦嘴,把飯盒收起來,思考著自己是否要詢問裴斯云為什麼突然過來她這裡,一抬眼,卻發覺裴斯雲盯著她的眼裡閃爍著淚光。
她愣了愣。
裴斯雲注意到她的動作,迅速移開眼,鬢邊的白髮卻突兀地有些刺眼。
「吃完了?」裴斯雲清了清嗓子,裝作若無其事地問。
這是裴慕西第一次直面裴斯雲的情感,她原以為,裴斯雲只會是拿著手術刀一絲不苟毫無情緒的醫生,才會在南西峰死後因為一場手術而未能來參加葬禮,才會在南悅斯死後很快又重新站上手術台,才會在她痛苦萬分的時候仍然做一個嚴肅冰冷的醫生。
但裴斯雲現在,好像哭了。
這讓裴慕西不知所措,她完全不知該如何面對,但裴斯雲很快調整好狀態,站起身時衣角仍然一絲不苟,仿佛她剛剛看到的都只是一場錯覺。
甚至在她收拾好飯盒之後,又優雅地提著保溫飯盒下了樓,直到接到醫院的電話,裴斯雲才邁著急急的步子,提著飯盒上了車。
裴慕西站在門口,看著裴斯雲啟動了發動機,沉默了一會,忍不住提醒一句,「注意安全。」
這似乎讓裴斯雲有些觸動,她久久地握住方向盤,沒有馬上踩下油門,而是直直地盯著車前窗,過了幾秒,和她說,
「抱歉,小西。」
裴慕西愣了幾秒,輕聲說,「有什麼好抱歉的?這本來就是你的職責,我沒關係,又不是小孩子了。」
裴斯雲卻搖了搖頭,眼底有些濕潤,
「當你感到痛苦的時候,責怪自己的時候,我很自責,因為是我把你生出來面臨這個殘忍的世界。」
「我和你爸……在相愛的時候有了你姐姐和你,卻在你出生之後又兀自分開。我一直覺得,其實你爸這個人在教育方面比我要強很多,他比我更懂得怎麼去教你面對這個世界。」
「所以我把你交給了他。」
「作為母親來說,我的確是不夠負責,不管是對於你姐,還是對於你,我都不是一個好母親。」
「我很抱歉,但也很感謝你,能為了我繼續留在這個讓你痛苦的世界,我知道你現在也許沒有以前那麼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