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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裴斯雲看向她,「你確定以你現在的心理狀況,已經準備好接受這種風險了嗎?」
裴斯雲提到了她的心理狀況。
裴慕西不是沒有想過,如果她過分地依附夏糖,等夏糖需要去往更好的未來時,她是否能承受住這個後果。
裴慕西並不確定自己能否承受住,可她現在能確定的只有一件事,於是她攥緊自己的衣角,凝視著裴斯雲,發出聲音,
「我也擔心過這個問題,但現在我好像已經想清楚這個問題了,與其因為擔心而不敢去觸碰,還不如坦坦蕩蕩接受,與其覺得她遲早會拋棄我去往更好的未來,還不如提前做好準備,讓自己成為那個最好的未來。」
她這番話里蘊藏著極為大的決心。
裴斯雲顯然也感知到了這一點,靜靜地凝視她好一會,臉上的表情有幾分波動,最後將她的包塞到她手裡,消瘦的手指蜷縮回去,
「那你起碼得證明你是一個健康的人,你不是一時興起,更不是早有預謀,作為一個一直陪伴在夏糖身旁的鄰居姐姐,你從未在過去的那些年裡,引導過未成年的夏糖去做些什麼,你也不會拖夏糖的後腿,不會阻止她成長成為燦爛的自己,永遠不會站在夏糖的對立面,直到你能讓你沈阿姨覺得,你會是夏糖經歷一切成為一個完整成人之後的選擇……」
說到這裡,裴斯雲頓了幾秒,眸光閃爍幾秒,才繼續往下說,
「而不僅僅只會是她十九歲時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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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出來之後,已經是下午,裴慕西反覆回想裴斯雲和她說的那番話,實際上,裴斯雲一直是一個很寡言的人,不會對她的事情發表過多言論,可今天,裴斯雲說得已經有些多,也很有道理。
作為家長,這的確已經是裴斯雲所能給她的,最好的引導和勸慰,以及幫助。
這讓裴慕西突然想到裴斯雲給自己約體檢的用意。
她一直覺得裴斯雲的想法向來古怪,從來都讓人琢磨不透,可現在她卻發現一件事。
原來裴斯雲和南悅斯很像。
興許是她們三個都很相像,在他人眼裡實在是不可理喻,但實際上,她們都只是遵循著自己的想法,並試圖尋找到最周全最完整的解決路徑。
她們像是,與生俱來的一家人。
看起來矛盾很大,卻從來都很相似。
恍惚著到了家,裴慕西又看到了自己停在院子裡的車,鬼使神差的,她坐了上去,坐在駕駛座,凝視著車前的一切,看到了那隻坐在車后座綁著安全帶的□□熊。
南廣是一個連冬日也很溫暖的城市,擁擠的陽光從車窗玻璃透進來,仿佛致力於鋪滿她身體的每一個縫隙。
下意識地系好安全帶,手不自覺地就放在了方向盤上,指尖不停地摩挲著,試圖在這輛車裡尋找到什麼落點,怔怔地從後視鏡里和后座上坐著的□□熊對視。
不知坐了多久。
裴慕西深深呼出一口氣,將自己的包扔到副駕駛,包里的東西瞬間傾瀉而出,有幾份她沒見過的文件撞入視野。
思緒停住,白色乾淨的紙張在陽光下染成金黃。
她伸出有些顫抖的手,將那幾份倒在副駕駛座位上的文件一一拾起,便很清晰地看到了文件的內容。
一份存款證明,從她出生到現在,以她的名義,每個月都有一筆存款存進這個帳戶,每一筆都是她的生日數字,第一筆來自1997年的9月,裴慕西出生於那一年的9月16日,這是那一年的中秋節,所以她總是不理解,為什麼出生在中秋節的自己,一出生就被迫和家人分離,甚至會只有爸爸沒有媽媽,所以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懷疑自己是否是帶著厄運出生,所以她不喜歡圓月,直到後來被南悅斯不停地拉著在露營車頂上看月亮,過中秋,給她過生日,她才開始喜歡月亮。
一份均衡飲食的食譜,上面一絲不苟地將她每天需要補充的營養成分製成了表格,並將每個菜的菜譜繪製在上面,包括每餐需要進食的份量,最佳的進食時間,四個季節最適合吃的水果,以及一天最好喝多少牛奶來補充蛋白質,嚴謹得很像是裴斯雲的風格。
一份是南悅斯的房屋贈與合同,南悅斯曾經在某一個時期被派去做過幾次戰地記者,雖然每次只有幾個月,亦或者是幾十天,雖然現在的戰地記者已經不似以前那般危險,雖然南悅斯已經被外派過好幾次,但南悅斯仍然還是每一次都做了萬全的準備,寫了遺書,拍好了遺照,甚至安排好了身後事,當時裴慕西覺得南悅斯有病,也覺得自己要是接了就默認南悅斯回不來了,於是怎麼也不肯在這上面簽名,後來南悅斯每一次都安全回來,裴慕西便把放在抽屜里從未挪動過的合同扔回給了南悅斯,南悅斯當時笑得討好,說是再也不做這樣的事,可到底她還是將這份合同留了下來,甚至留給了裴斯雲。
一封信,來自南悅斯,寫給裴慕西。
南悅斯死了三年,裴慕西從未聽說過她曾經給自己留下過這樣的信件,可這封信仍然還是被裴斯雲塞在了她的包里。
她有些迫切地想知道南悅斯會在信件里寫些什麼,可又莫名有些不敢面對,但她知道自己必須面對。
深呼吸幾口氣,她用著顫抖的手指拆開了信件,信件上的字滿滿當當,僅僅只是做一個小小的準備,南悅斯卻仍然還是用了心,一字一句地訴說著自己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