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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拿著一瓶汽水,一手從桌子上面放著的薯片袋子裡抓了一大把,「啊」一聲張開嘴巴,把薯片全部丟進了嘴裡。
一邊鼓著腮幫子咀嚼,亂步一邊聽國木田憂心忡忡的詢問:
「亂步先生,這樣真的沒問題嗎?需不需要我們——」
「笨蛋國木田。」亂步吞下嘴裡的薯片。看著國木田因為自己的話,一下子呆立在原地,亂步還要繼續往下說,「你當港口那邊的傢伙,是死的嗎?」
中島敦在一旁看著,不由得小心翼翼地咽了一口唾沫:國木田先生他,被亂步先生打擊得褪色了誒!
江戶川亂步拍拍手,抖掉一點薯片的碎屑。他語調一如既往的輕鬆地說:「黑暗裡的傢伙,就要交給同樣身處黑暗的人解決。更何況,現在不過是萌芽階段。」
——哪怕是奉行「暴丨力美學」的Mafia,也不會在一切都還未浮出水面的時候行動。再說了……
「林太郎林太郎!我聽說,橫濱最近很流行『許願』哦。」
金髮的,穿著紅色洋裙的小女孩趴在地板上,手裡拿著畫筆,頭也不抬地說。
被叫到名字的港丨黑首領先是一愣,然後臉上迅速掛起一抹蕩漾的笑,「愛麗絲醬,你想要嗎?想要的話,我可以——」
「才不要!」女孩直接打斷了他接下來想要說出口的話。
將畫筆收好,小姑娘滿意地用雙手舉起畫。她先是自己看了看,又轉了個身,把畫遞到了森鷗外面前。而恭敬地站在辦公桌前的芥川龍之介,也能瞥見畫上的內容:
就見畫紙上充斥著大塊大塊的、難以言喻的色塊。最大的一塊是黑色的,邊緣不規則到有些猙獰。愛麗絲似乎塗了好幾遍,那黑色顯得有些不均勻,中心的部分明顯要深上一些。
在黑色的下方,有著許多形狀相比之下要小得多的灰色色塊。有的呈深灰色,有的較淺,還有
的則應該是混合了褐色又或者其他的顏色,看起來髒髒的。
而在面積最大的黑色背後,卻是兩種不一樣的藍。和普通畫藍天或者海水的上下分層不同,愛麗絲選擇了將兩種藍色分別畫在了畫紙的一左一右。在淺藍和深藍的交界處,還混著一抹幽深的綠。
芥川龍之介理解不能。
他移開了視線,腦子裡卻開始回想太宰治曾經的大作。從各種同樣意味不明的,到越看越掉san的,還有那幅大名鼎鼎能嚇哭愛麗絲的自畫像。越想,他身上的氣壓就越低,臉上的表情也逐漸變得兇狠起來。
他從一隻安靜等待命令的垂耳兔,變成了蓄勢待發的惡犬、凶獸。
但房間裡的人卻絲毫不受到他驟然改變的氣勢的影響。
森鷗外依舊維持著雙手撐著下巴的動作,表情和剛才也看不出什麼變化。
倒是愛麗絲皺了皺鼻子,命令道:「芥川,你那是什麼表情?現在給我笑一個!」
「愛麗絲醬,不要為難芥川嘛。」話是這麼說的,但森鷗外那雙紫紅色的眼睛,卻饒有興致地看向了芥川的方向。而他注意力主要集中的位置,自然是芥川的臉。
聽到自家首領和小姑娘一唱一和,又感受到兩人灼灼的視線。芥川龍之介自覺在心裡將「愛麗絲想看自己笑」和「首領想看我笑」劃上了等式。
雖然難免腹誹了一下「這是什麼惡趣味」,但他還是僵硬地扯動兩邊嘴角,露出了大概可以被稱之為是笑容的表情。
「哇,這不是一樣的猙獰嗎?」金髮的小女孩說著,臉上也不免帶上了嫌棄的神色。
她瞪了一眼嘴上說著什麼「沒關係芥川君,能笑得出來就很不錯了」,這種完全不能安慰到人的話的森鷗外,坐到了他身旁。
森鷗外放下撐住下巴的手,伸出一隻向下,拉住了愛麗絲還想往裙擺後藏的右手。
「芥川君,」森鷗外說,「接下來,就由你來調查橫濱所謂萬能的許願機的流言了。」
芥川龍之介沉默了一瞬,頷首領命。他抬頭,撞進了兩雙顏色不同,但卻出奇一致的眸子。一雙來自他的首領森鷗外,一雙卻屬於愛麗絲。
「是,首領。」
離開首領辦公室後,芥川仍然覺得,那種無機質的、充滿評估與考量意味的眼神,依然久久地停留在他身上。
他撫了撫身上穿著的黑色長風衣,等進了電梯才想起來:
等一等,他剛剛是不是接了個調查的任務來著???
「橫濱的其他組織,也知道這個傳言了吧。」看著辦公室厚重的大門被人從外面關上,森鷗外微微低頭,將臉上的表情隱藏在陰影之中。他像是對著愛麗絲在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愛麗絲此時卻一動不動地坐在原位。毫無生氣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連眼睛也沒眨一下。配合上她精緻的五官,燦爛的金髮,和洋裝,整個人更像是一尊做工精美的人偶了。
「誒?我才沒有特指某些組織呢。」
「許願機嗎?我並不想要。」這次表達對許願的拒絕之意的,換成了森鷗外。他將頭偏向一旁,去看愛麗絲。
而此時,原本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的金髮小女孩,卻突然眨巴了下眼睛。
伴隨著這個動作,她整個人像是突然活過來了似的,毫無障礙地接住了話,「因為林太郎是個控制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