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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拉也在奔逃的隊伍之中, 但是捧著大肚子的她沒有走兩步就癱倒在了地上, 鮮血混著羊水從她的腿上流淌下來滲進土地里,香織原本是要留下來斷後的, 看到薩拉的樣子, 只能跑過來想要扶她起來,但是這樣的事情顯然是於事無補的, 「要是有什麼能搭載人的東西——」她焦急的抬起頭來,轉頭卻看見天舟瑪安娜掠過天際, 急沖而來,不得不讚嘆伊什塔的駕駛技術,天舟以這樣的速度急衝而下,居然還能穩穩的停住,「跟我走!」女神的身上沾了不少血跡和髒污,這要是放在以前是她絕對不能忍受的事情,她伸手一把抓住了香織的手,「我帶你去通靈塔那邊避難。」
「您來的正好,請把席杜麗和薩拉也一起帶走。」香織反而抓住了天舟的船頭,「我要去城牆。」
「瘋了嗎!那邊是什麼樣子你難道不知道嗎?」她的話立刻招來了伊什塔的呵斥,「那邊交給吉爾伽美什就可以了,你以為他是為了誰——為了什麼才把維摩那都拆了的啊!」
「我知道。」香織向後退了一步,「所以我才不能走。拜託了,請求您了,帶上她們走吧。」
「香織。」席杜麗叫了她一聲,「王他說過——」
「我才不管他說什麼呢。」香織打斷了席杜麗的話,「那傢伙要做什麼我才不管呢。在我眼裡,除了我之外活下來的人才比較重要哦。」這麼說著,她扭頭看向了一邊的伊什塔,「您也這樣想對吧。」
伊什塔早就和吉爾伽美什達成了協議,要是最後能存留下來的話,她會一直等到諸神全都睡去,才離開大地,天舟瑪安娜會化作庇護所最終戰保護屏障,用來抵擋最後的衝擊。
「……蠢貨,真是名副其實的蠢貨!」伊什塔的臉上露出了氣憤的表情來,「隨你了!」這麼說著,她一把抓住了身邊的席杜麗,把她拽進了瑪安娜里,「作為神官搭乘侍奉的神明的座駕可是無上的榮耀,你給我好好照顧那邊那個快要生小孩的凡人——還有啊,給我把血洗乾淨啊完事後!」
她嘟嘟囔囔的飛遠了。
烏魯克城牆上的所有的防禦炮都打開了,以青金石和吉爾伽美什的魔力作為起爆劑的武器在即使沒有一人存留下來的情況下依然——
不。
並不能說此時此刻已經沒有一個人在城牆上了。
——在那裡還站著一個人。
即使惡之海捲起波濤,烏魯克也沒有一人後退。
即使鮮血浸透了土地,王也不打算離開戰鬥的第一線。
從城牆上疾射而出的光一次又一次的打散捲來的波濤,然而泥沼一次又一次的捲起巨浪。
僵持不下,誰也無法戰勝誰。
泥沼化作了鋪天蓋地的利箭直刺向立於恢弘城牆之上的王。
香織的鞋帶跑斷了。
鞋帶跑斷了,就蹬掉鞋子光著腳在滿是砂礫和碎石的泥地上奔跑,此時此刻她的內心已經沒有什麼疼痛的感覺了。
她要到他身邊去。
——在這麼多年之後,又一次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我要到他的身邊去。
哪怕被撕碎,被吞噬,被污染。
我要到他身邊去。
——以一人之力去戰鬥,終究是有極限的,但是能做到這樣,這已經是超越了人類所能達到的極限了。
難以想像支撐著這樣巨大耗魔量的炮火,在青金石耗盡之後依然同此世全部的混沌之力相較量。
香織終於跑上了城牆,然而也進入了箭的射程範圍內。
鋪天蓋地的箭在她出現的一瞬間,就仿佛理解到她的出現意味著什麼一樣,將所有的目標集中在了星姬的身上,剎那間,萬箭齊發。
然而,這慌亂的反抗並沒有得逞。
香織瞪大眼睛看著面前的男人,鮮血從他的嘴裡湧出,「本王可沒有說過,會讓自己的所有物受到傷害。」他抱著香織,身後的插著的箭化作污水流淌下來,「這種骯髒的東西,本王一併承受掉給你們看好了。」
眼淚不可抑止的流了出來,香織捧住了他的臉,「吉爾伽美什?」
「真是可笑,最後的最後,居然讓你看到了這樣狼狽的場景,伊什塔那個女人也真是靠不住啊。」吉爾伽美什的手牢牢地握著戰斧,將香織圈在懷裡。血一滴一滴的落在香織的身上和臉上。
「沒有,一點也不狼狽——真的——」香織用力擠出一個笑容,「很帥哦,比以往、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帥氣——」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王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臉頰,「真是可惜啊——」他看著面前的少女,「沒有穿最合適的衣服過來。」
那件嫁衣,那件白色的,像是綻放在惡之海中純潔的花瓣一樣的嫁衣。
波濤呼嘯著蓋過城牆,吞噬了相擁的兩個身影。
——
然而下一秒,時間停滯了。
波濤沒有再捲起來。
在伊什塔撐開了瑪安娜的防護罩的那一瞬間,逼近庇護所的惡之海如同被凝固了一樣。
金色的光芒一點一點的從被污泥覆蓋的大地上滲透出來,小小的,細細的,掙脫黑泥的束縛,從最底部慢慢的浮現到表面。
天之聖杯最後的發動條件。
為神聖的杯獻上至高的祭品,足夠的靈魂——來完成所有人的一個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