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頁
恍然之後就是遺憾,他本應更早意識到這一點的,或許改變不了別的,但至少能想辦法把琴酒留下,就算無法得到他的忠誠,只是單純的合作也未嘗不可,組織向來包羅萬象。
他原本以為自己遺憾一下也就罷了,畢竟琴酒死了,直到他死去烏丸蓮耶都不知道他的真名,而世界上優秀的人那麼多,總會有下一個琴酒來接替他的位置。
但事實並非如此。
優秀的人確實不少,在某些方面甚至也許還勝過琴酒,但再也沒有一個人像琴酒那樣契合,像是一塊嚴絲合縫的拼圖鍥在組織的板塊上,當他突然離開之後,那個地方就留下了一塊永久的空洞,你不管往上面填補多少拼圖都還是漏風。
在得到來自琴酒的禮物之前,烏丸蓮耶每次為了填那個洞焦頭爛額的時候就會想起他,而在得到那份禮物之後,他雖然不在乎洞是否漏風了,卻開始加倍地後悔。
他應該把琴酒留下來的,不管用什麼辦法也不管是否有用,就算琴酒一輩子緬懷舊日的太陽,也不妨礙他繼續當黑夜裡的星星。
甚至於,他應該更早地認識他,那樣也許Gin就不會再追尋他那偉大而痛苦的理想,而能夠在這片真正屬於他的領地里自由地走下去。
這已經無關於需要而成了妄念,所以,當再一次,離奇的,得到琴酒消息的時候,儘管明知道對方不會回到組織里,他還是沒有試圖抹去這個必然的不安定因素,甚至他幾乎有種幻想,也許這是上天讓那塊拼圖重新回到板塊當中的契機。
而琴酒打碎了這份幻想,然後又帶來了更離奇的夢境。
烏丸蓮耶有些悵然地嘆了口氣,然後他的思緒微妙地一頓,一個荒謬的想法浮現在他的腦海里。
如果……如果他真的能更早地認識Gin,如果Gin真的就只是Gin,那麼他是不是真的就會像奇蹟一樣地在不可能的境地當中開闢出最後的生路,為他帶來新生?
就像四年前一樣?
就在這一瞬的靈光剛照亮他思緒的時候,清脆的鈴聲突然響起,讓他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門鈴在響。
烏丸蓮耶有點惱火,但還是站起身來,他不知道來人會是誰,是誰都有可能,且不論Gin的身份,他光是用假身份就好像在這裡認識了不少人。
但不管來人是誰,他都沒必要在這個時候逃避,神經質一樣的被害妄想總是有意義的,現在這世界上知道他是烏丸蓮耶的人大概就剩一個貝爾摩德了,如果她還沒死的話。
不過,當打開門見到來人的時候,烏丸蓮耶還是有些驚訝。
黑髮紅眸的男人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儘管外貌毫不相似,卻無端叫人想起琴酒。
烏丸蓮耶嘆了口氣:「赫爾曼?葉夫根尼,在聽到你那荒唐的結論時我就該想到你和他有關了。」
他們面對面地坐在客廳,烏丸蓮耶想去拿點水,被赫爾曼阻止了。
「不用那麼麻煩,」他靠上椅背,打量了一下城堡的裝飾,才把目光重新落到對面人的臉上,「他救了你。」
「是啊,」烏丸蓮耶笑了笑,「你看起來並不意外。」
即便真的意外,在剛發現城堡里有陌生人活動的時候也早已發泄完了,現在的赫爾曼並未展現出自己第一時間從俄羅斯趕到日本的急切,他皺著眉打量面前的男人,半晌才開口:「你的存在對世界可沒有好處。」
「我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老人罷了,」烏丸蓮耶聳了聳肩,「就算你沒有帶任何手下也可以輕易地制服我。」
「那麼,給我一個不解決你的理由。」赫爾曼盯著他。
他面前的中年男人發出一聲屬於看透世事的老人的嘆息,烏丸蓮耶語氣溫和:「是因為事關於他嗎?你並不是這樣容易方寸大亂的人。」
赫爾曼僵了兩秒,眼神轉開了,神情也變得晦澀:「我可沒想到自己會突然多出來一個叔叔。」
琴酒給他安排的假身份確實是「粟木琴」的叔叔,這樣一來,眼前這個人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烏丸蓮耶於是笑得更深:「你對我倒也沒有什麼責任。」
「不過,」他意味深長地說,「我很樂意和你聊一聊關於他的一切,無論是……哪個他。」
赫爾曼驟然變化的神色讓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他……!」年輕些的男人吐出一個字,又閉上嘴,過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你不能再留在這裡,我會找地方把你看管起來。」
「當然,」年長的男人舒緩地微笑,「這是應該的。」
「還有這個房子……」赫爾曼繼續說。
「如果你想,我可以把它交給你,」烏丸蓮耶笑了笑,「不過我得事先說明,他可沒有在這裡留下任何東西……除了我和廚房的那堆食物。」
赫爾曼沉默了一會兒。
「我知道了,」他說,冷凝的神色中混雜了一點微不可查的疲憊,「那麼快點走吧,我可不想還要和CIA扯皮。」
烏丸蓮耶從善如流地點點頭,赫爾曼站起身,聽到他意味不明的聲音:「你確實不如你哥哥。」
聽到這話的男人露出了走進城堡以來的第一個笑容:「這是當然的,如果我能夠像哥哥一樣,你現在就沒法好好的坐在這裡了。」
正因為他永遠做不到像哥哥一樣純粹,所以他無法殺死面前這個人,儘管他心知這是多麼可怕的一個變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