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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喉頭一滾,還沒「嗯」完,花瓣一樣柔軟甜蜜的嘴唇已經覆上來了。
他並沒有什麼共度春宵的經驗,怔愣得厲害,身上微微發顏,手指也是無措的,四肢全然不受大腦控制,眼帘下意識地闔上,周身感覺只剩下臉側灼熱而潮濕的鼻息,然後是美人長發散下來,與霜腴雪膩一般的肌體一齊融入無邊昏黑夜色。
無窮無盡的糾纏。
胤祥很累,歪在她頸邊,沉沉地睡過去了。
妙玉側頭看他一眼,掖好被子,然後披著中衣坐起。
身上有點黏膩,額上一層汗,鬢髮都濕了,看了一眼窗外夜色,已過三更,綠杯大概已經睡下,她不想麻煩別人半夜起來燒水,自己踏著軟底鞋,輕手輕腳地往廚房走。
身後胤祥半睡半醒地問了一聲,她轉過頭去答:「我去洗一把,你先睡。」
榻上沒動靜了,妙玉掀了門帘子,彎著唇傻笑。倘若這人知道自己就是他一直掛在心間的姑蘇常姑娘,是不是要嚇壞了。
熱水洗過,身上清爽乾淨的多了,手指撫摸過光潔的鎖骨,她決定明天先把南珠墜子戴上,胤祥若是以為她在玩笑,若敢不相信她,只要把這珠子給他看,准能叫他窘在當地,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妙玉心裡頭甜甜的,差點兒在廚房裡跳起舞,忽聽得院外傳來馬蹄聲。
她盯著那扇黑漆漆的破木門,皺起眉頭來,養蜂夾道一直很冷清,訪客無不是奔著胤祥這處院落來的,這麼晚了,會是誰登門拜訪呢?
燕小進送胤禛回雍親王府,那一處很遠,一時半會回不來,她回房間披了件大氅,摸了把防身的小匕首,將院門打開一縫。
風燈橙紅的光照在外頭那人的大紅箭袖上,再往上,竟露出寶玉一張焦急的臉。
「好姐姐,」寶玉顯然快哭出聲了,「快隨我回去一趟,出事了!」
妙玉嚇得不輕,瞪圓了眼,「是抄家了?還是林妹妹病了?」
「不是不是,」寶玉著急忙慌地解釋,「老太太今兒吃了塊芙蓉糕,卡著了,咳了好些血,老爺和太太請了大夫到花廳上,老太太過去的時候,偏生又被門檻絆住了腳,後腦勺著地摔著了,此後便再沒醒來,大夫看過,只說不中用了,我急得上火,得虧林妹妹寶姐姐幾個提醒,請福晉姐姐隨我走一趟吧。」
「這麼大的事,怎地現在才來找我。」妙玉神色肅然,寶玉急得慌了神,她是大夫,當然要保持冷靜,快速在腦海中過了一下流程,然後和寶玉說:「老太太這病沒個三五天好不了,我得回攏翠庵住幾天,要收拾些衣物工具,你先把車備好停在胡同口,然後咱們兵分兩路,你去買些治跌打損傷、活血化瘀的藥,我徑直上府里看老太太的症狀。」
「好嘞!」有了妙玉這一通吩咐,寶玉更吃了定心丸似的,立馬讓候在外頭的茗煙去解馬繩,而妙玉闔上門,先是喚醒睡得正香的綠杯,讓她去取幾件衣服,隨後自己開箱翻櫃,將上回給胤祥動刀子時的工具悉數取出來。
路過胤祥房間的時候,她推門往裡看了一眼,他大概真的是喝多了,前半夜的旖旎良宵也真的讓他太累了,此刻被褥一起一伏,睡得宛如嬰兒般純真香甜。
自圈禁以來,妙玉知道他一直滿腹心事,這樣好睡眠實屬久違。不忍心擾了他,輕輕嘆口氣,決定先把賈母的事處理完,等明兒天亮了,再找人遞個話給他。
登上馬車的時候,綠杯顯得憂心忡忡,「主子,十三爺是自己人,上回也是他自己點頭同意挨刀子的,可賈府史老太君可不是咱們十三爺這樣的,萬一你一個不留神,沒治好,豈不是….…」
「話是這樣說,可醫者父母心,無論如何,我得去看一眼。」妙玉拿定了主意,拍了拍車轅,示意茗煙驅馬。
不僅是綠杯說的這些,胤祥正值年少,而賈母年歲已高,胤祥只是關節滑膜炎,正好她主治顧客,對症下藥,可賈母傷在腦部,很可能是突發腦梗加上小腦撞傷,這不僅僅是骨科的範疇了,和心腦血管掛了鉤,這麼簡陋的條件,是萬沒可能給她動手術的。
只能說,但求盡一份薄力,無愧於心吧。
京城的月將空無一人的街道照得一片淒涼,明明是和煦的春風,卻吹得人心頭髮毛。
綠杯又困又怕,只往妙玉身邊挨著,忽覺自己冰涼的手指被妙玉溫熱的掌心握住,轉過頭,看見自家主子的側臉映在一搖一晃的風燈下,明麗而堅定的側臉,碧青妙目掃過來,像玉一樣澄澈。
綠杯頭一回覺得,主子這個名字起得再貼合不過了。
妙玉知道,賈母是寧榮二府最大的佛,是賈府眾人的主心骨,是姑娘們的護身符,在家從父,姑娘們在這個吃人社會裡面臨太多困難,即便有了自己掙下的金錢,又豈能不理會父母的命令。
而賈母在一天,就有作為最高長輩拿主意的一天,如果賈母真的這麼一病不起,那麼賈府的眾姊妹們,可能要面臨分崩離析,嫁給見都沒見過的荒唐之人了。
第68章
天氣晴好的春日,從床榻上往窗外望去,便能看見緋紅的輕雲,不是朝霞,而是養蜂夾道胡同里滿栽的西府海棠。
胤祥是被鳥聲啁啾吵醒的,他睡得很好,一夜無夢,醒來時只覺神清氣爽,雖然喝了不少酒,但是昨夜發生的事情他都記得,心裡甜蜜蜜地扭頭往身側看,只見被衾間空空蕩蕩,他的妙玉大概是去洗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