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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玉正了顏色,一五一十地把賈府眼下的經濟狀況,黛玉和兆佳府的婚事,寶釵在隆科多府上的冷遇告訴胤祥,只是其中略去了隆科多的荒唐家事,畢竟有些話他們爺們私下也清楚,並不用擺到檯面上來說。
最後她清了清嗓子,提出訴求:「十三爺,雖說不該管他人家的內闈,我想請四爺給隆科多大人遞句話,好生待寶釵,給她應有的體面,放她常回娘家探親。」
第65章
「可以。」胤祥直接了當地應下了,挑起眉頭,笑著問,「這麼一大桌菜,應當不止這件小事吧,還有呢?」
妙玉頓住,盯著琳琅滿目的桌子想了想,「十三爺,我前兒聽說廢太子一事牽連甚廣,江南甄家犯了事,現今抄沒家私,調取進京治罪,這事已經上了邸報了,萬歲爺亦有治賈家罪的意思,一是靠著幾位大臣上奏求情,二是寧榮二府近兩年來多有收斂,雖然大廈將傾,無力挽回,但與那些姑娘們並無干係……」
胤祥神色冷了些,望著妙玉說:「我雖與賈府結交不深,但多少也能看出來,賈府子弟驕奢淫逸,腐爛不堪,單單是賈蓉之妻的葬禮就大大逾制,只是我當時仍是替二哥辦事,不好明說出口……這樣的行徑和虧空,豈是兩年的改過能力挽狂瀾的?」
妙玉嘆了口氣,其實道理她都明白,救賈府根本是痴人說夢,寧府的幾位老爺們荒淫無度,不僅是秦可卿的逾制葬禮,更有賈赦私通平安洲外官、逼死石呆子侵占古扇,賈璉國孝家孝停妻再娶,王熙鳳放高利貸、弄權草管人命,還有賈政以權謀私為賈雨村謀職葫蘆案幫薛蟠脫罪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這麼多年的罪惡累積一處,早在萬歲爺心頭埋下禍根,若不是看在元春的一點情面上,沒有株連九族,已經實屬萬幸了。
她抬起眼,困難地盯了胤祥一會,「我知道,賈府一派富貴繁榮,鮮花著錦,主子們整天錦衣玉食,吃喝玩樂,那些姑娘們雖然沒作惡,但是吃穿用度那麼大的開銷,哪一樣不是從那些不乾淨的銀子裡來的呢…….只是,只是今時不用往日,她們已有了謀生的能力和想法,我能幫一把便幫一把,不求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
胤祥沉默了一會,「既然你開口,若真到那時,我會和四哥稟明,請他從中斡旋,儘量給賈府的女眷們安頓一個好去處,不叫人輕薄辱沒了她們。」
他忽然想起從前瓜爾佳側福晉說寶玉和妙玉的關係來,愈發覺得有趣,湊到妙玉跟前,笑著問:「那寶玉呢?你不替寶玉說說情麼?」
「為什麼要替寶玉說情?」妙玉覺得很莫名其妙,「他一個富貴閒人,有手有腳的,往後是讀書考功名還是出家當和尚,抑或是跟寶琴姑娘成親,總不至於餓死病死,同我又有什麼關係。」
原來寶玉已定了婚事啊,胤祥覺得心頭暖洋洋的暢快,端起桑落酒悠然抿了一口。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去不能返。在胤祥圈禁的這段日子裡,胤禛也帶了不少消息,康熙大概是被幾個阿哥們氣著了,讓人查幾派黨爭的底細。
沒過多久,御史便上了參本,多羅郡王麾下的戶部堂官希福納、太子黨的金陵甄家等官員,竟然侵貪國庫內倉銀兩多達六十四萬餘兩,牽連的官吏甚至有一百來號人,就連賈政、賈珍幾個也被削了官職,降為七品的閒官。
對於那些怠玩成習的官員和公子哥兒來說,這一樁大事自然攪得人心惶惶,可對於老百姓來說,錢財重新流回市井,京城中的各行各業一派興旺,一時間,京城如雨後春筍般冒出許多小商戶,滿是生機,對於大觀園眾姊妹的書院來說,也是一場機遇。
甄家抄家後,男子均被流放寧古塔,而賈母心善,將不受牽連的女眷們都接到了賈府的田莊中安置。這些姑娘們也個個蕙質蘭心,給女學新添一批幫手,一時間書院辦得風生水起,如有神助。
大清朝不同於前朝,萬歲爺從前多次在聖旨中提倡「恤商」的口號,認為商人是維持社會經濟發展的重要一環,「通財貨之血脈者,唯有商賈」,只有「通商」才能達到「裕國」的目的。
這不僅僅是口號,自康熙十二年以來,萬歲爺更是屢屢打破常規,加封好幾個徽商、晉商的家族子弟為太僕寺卿、布政使、正定總兵、署廣東提督、兩淮總商等官職。
這麼一來,商人們不再是低眉順眼看人臉色的受氣包,卻揚眉吐氣當起了人上人,儼然朝廷新貴。妙玉再一次上大觀園吃飯時,席間已經有幾個姑娘見狀,動了女子掌家、女子從商的念頭。
反倒是那群削了官職的公子老爺們,一應念著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既看不上逐本重利的商販行為,卻又眼饞那一箱又一箱通過正經買賣運回來的銀錠,扭扭捏捏地扔下書本走上街頭,幹了幾回買賣,但他們到底礙著面子,處事又死板散漫,全然不如女子心思靈活,放得下身段。
從商之風蔚然了一個月後,京城上下,除了大觀園書院以外,已然出現了女子經營的酒樓、客棧、典當行,大有連鎖的勢頭。
也不知是何人翻出了妙玉在書院裡寫得那幾本生意經來,有千金小姐拿自己的私房錢認籌,僱工經營,既不用拋頭露面,又能過足了經商的癮,將投入的銀錢翻了幾番。
有了錢,便有了資本,有了權力,困於小院中的妙玉也沒想到,自己當時在大觀園裡的暢想,竟在不經意間推動了女子地位的飛速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