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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消失那麼一兩個時辰,在每一場大宴上都會發生。總會有人聽戲聽得膩煩了,飲酒飲得頭痛了,坐久了腰疼了,除了被眾星拱月圍繞著的萬歲爺和皇后外,無人在意其他人有沒有離席。
何況昨日那麼多宗室和大臣,若不是有人成心謀劃此事,一直盯著他,如何連妙玉醉酒都核查得這麼清楚,如何又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寫下奏本遞到萬歲爺跟前?
萬歲爺不說話,胤祥低著頭,拿眼角餘光向那幾位兄弟們打探,八阿哥胤禩一如既往地擺出賢德的模樣,唇角甚至還銜著淡淡的笑意,倒是站在上首的太子爺,神情顯出略微幾分不自在來。
「朕問你,昨日提前離席,可是因十三福晉醉酒?」康熙的眼神很睥睨,坐在高高的龍椅上發了話。
太子繃不住了,半是揶揄地轉向胤祥,「十三弟,擅自離席,可是違背禮制、不忠不孝之事,十三弟莫要因為賑災辦得好,得了萬歲爺讚賞,就把尾巴翹到天上去啦!」
是太子設的局麼?胤祥略帶懷疑地看他一眼,不,太子胤礽雖有些經世治國的才能,卻不是一個彎彎腸子的人,何況昨日給妙玉灌酒的女眷以八福晉、九福晉和十福晉為首,這必定是八阿哥那一黨羽攛掇的。
他還沒說話,有人按捺不住了,是排在後頭的兆佳尚書,頭一個站了出來,「萬歲爺,十三福晉並不是性情頑劣之人,在家時也從不飲酒,更不曾有在筳宴上大醉的不雅之舉,臣請萬歲爺明鑑。」
站在胤祥身邊的胤禛甩了甩袖子,似有替他辯解的意思。胤祥向前踏了一步,按下四哥的手,用微不可見的幅度搖了搖頭。
幾位福晉昨日|逼迫妙玉飲酒,很多人都看在眼中,若是這麼堂而皇之地將實情告知,必定會扯出八阿哥這一黨派。
而他和胤禛現在的勢力,在太子爺對他心存不滿的情況下,還不足以和另一個更得人心的集團抗爭。
想來胤禩也是吃准了這一點,賭他不敢將實情告知,才這麼毫不掩飾地欺負他和他的福晉。
胤祥心頭一陣翻湧,卻硬生生咬牙將委屈與怒意壓下去,撩袍跪倒在地,「回萬歲爺的話,兒臣擅自離席,未如實稟告萬歲爺,請求萬歲爺降罪!」
避而不答福晉醉酒是否屬實,將一切罪責全力承擔,是他唯一能為妙玉做的了,只要他受了罰,且拒不開口,便無人會去翻妙玉的錯處,也能為四哥與八哥、太子直面抗衡,再拖延上一段時日。
他抬起頭,卻只能看見站在前頭的胤禛握緊雙拳,指節發白。隔著很多人影,那能夠主宰天地博愛萬民的萬歲爺慢慢嘆了口氣,語調里是無盡的失望和不在乎。
「老十三,朕對你,很是失望。」
第49章
消息傳得很快,尤其是這種事關皇家的秘辛,兆佳馬爾漢踏出乾清門時,只見宮人太監們都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不需多問,用不了多久,滿朝上下都會知道剛得了重用的十三爺失了聖寵。
乾清門外頭怪冷的,空氣很清冽,兆佳馬爾漢吸了一口氣,從朝臣的隊列中鑽出來,往皇子們跟前湊。
「太子爺,」他帶著憂心的腫泡眼看了一眼胤祥,然後亦步亦趨地跟在胤礽身後,「方才萬歲爺到底是發怒了啊!」
胤礽斜覷他一眼,特意留到最後,等其他阿哥們都走遠了,空曠的御前廣場上只剩下他們兩人,方無賴地笑了笑,「尚書可是急了?放寬心,反正那十三福晉只是尚書府上的養女,若聖上當真開罪下來,只按照先前說好的行事,包管尚書一家子都不會受到關聯。」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兆佳馬爾漢擰住了眉頭,「她品性純良,為人端正,我和夫人沒道理不疼她,何況,何況她到底是無辜的,為何要被牽扯進來!」
太子爺漫不經心地摸了摸衣角,「送她進阿哥所,總要發揮些用處的……不管怎麼說,昨日筳宴上灌她酒的是老八,我只是順手推舟遞了奏本上去,他老十三的威風,又不是我誠心想削的!」
說罷,他負著手往毓慶宮夾道上走,兆佳尚書無奈地搖了搖頭,趕著小太監請人前出宮去。
胤祥其實並未走遠,隔著兩道月洞門,恰好能看見兆佳尚書和太子爺在廣場上說了好一會話。四哥的提點之語迴蕩在他腦海里,不管妙玉是何身份,她是太子爺和兆佳尚書親手送進阿哥所的,他們在他背後合謀了昨日之事麼?對她,他還能相信多少呢?
回到端本宮裡,心頭說不出的發酸,妙玉已經起了,穿一件櫻草色的夾袍,怡然自得地站在廊下逗弄一隻雪白肥碩的御貓,一抬眼望見他繞過影壁過來,忙拋下手中的草條,蹲了蹲道:「十三爺回來了。」
她臉上很是坦然,也不知道昨晚發生了那些旖旎後,她的小丫頭是不是沒有悉數告知與她,總之一點兒女兒家的羞赧也沒有,更不見絲毫做賊心虛的模樣。
胤祥猶豫了,他一時間分不清是她演技太好,還是她並非四哥所說的那樣狡詐。
「福晉昨夜醉酒,今日還是少吹些冷風,省得著了風寒。」他發現自己克制不住地對她關懷。
妙玉「嗯」了一聲,睜大了眼問:「十三爺,宮人們都說,每歲過了中秋,都要去熱河行宮和木蘭圍場,可是真的麼?」
「這是歲舉,自然是真的,」胤祥站得很遠,卻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幾句話,「阿哥們通常都要帶一位女眷隨行,去年帶了側福晉同去,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