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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不該出現隔膜以外的地方, 但為了綱吉的選擇, 他接受了Giotto的幫助, 以他的身份出現在這裡。
原本屬於Giotto的一切現在都暫時歸屬於他, 記憶與情感在腦海中流淌,「Giotto」翻閱著這個身體的記憶,以一種旁觀者的姿態汲取些此刻能用的東西。
比如說話技巧,及人類的同理心。
「綱吉。」他注視少年, 無表情的臉上流露出細微的溫和。這是屬於Giotto的情緒, 但同樣也是他在漫長時光中注視少年,見證他一路成長,飽含期待下的溫情。
被點名的少年站直了身,有點緊張,又有些激動。
他只在黑暗空間中與聲音交談過,像現在這樣面對面還是第一次。
或許是人類的壞毛病,比起只見聲音的對話,這樣直面對方更有種腳踏實地的真實感。
他依然不明白對方要做什麼,或許腦海中有點朦朦朧朧的預感,但摸不住抓不著,讓人思考的時候都忍不住焦躁。
而且上次對話說的選擇……是什麼意思?
仿佛看透了少年的內心,「Giotto」頷首, 開門見山道:「你該做出選擇了。」
「!」
綱吉握緊了拳,他下意識去看白蘭,卻只見對方神情平靜,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
順從你的內心。
友人沒有開口,但綱吉仿佛聽見他的聲音在耳邊迴響,奇異安撫了驟然不安的心。
綱吉回過頭, 直視「Giotto」, 深深吸了口氣。
「能告訴我,究竟要選擇什麼嗎。」
「Giotto」笑了。
剎那間,時間凝固,空間隔離,星球停止轉動,飛鳥懸停空中,所有事物的時間都無法前行,只能維持此刻的姿態, 直到綱吉與「Giotto」的對話終結。
「先自我介紹吧。」「Giotto」說,「我是鎮守者,負責無數世界交界處的空間,填補裂縫,確保世界各不相干,安然無事地運轉下去。」
「我想讓你接替我的職責。」
綱吉張開口,下意識道:「我……」
「不要急著回答。」「Giotto」耐心道,「先聽我說完。」
綱吉閉上嘴,低頭看了眼纏在手腕上的白蛇。
細小白蛇不受凝固時空影響,見小夥伴看向自己,晃晃尾巴尖歡快嘶鳴了一聲。
綱吉有些苦澀地笑了笑,腦海中模糊的感覺漸漸清晰。
「你已經意識到了。」「Giotto」說,「如果你拒絕,你和那個小子的記憶會清除一空,一切不合常理的發展將回到原軌,而輪迴點——那條白蛇,也會回到它應該存在的地方。
「接替我的職責不好嗎?」「Giotto」平靜道,「你將得到永遠的生命,看透過去未來一切發展,時間空間任你擺布,成為概念意義上的神明。」
「……為什麼是我。」
「並不僅僅是你。」「Giotto」道,「在無盡的時間與空間中,我也詢問過許多生命,只是他們都拒絕了。」
「Giotto」垂下眼帘, 這個細微的動作讓他看上去像個人類。他用近乎嘆息的聲音道:「交界處的空間無光無聲,只有永恆的黑暗,你只能向無數鮮活的世界投向一瞥,卻不能太過靠近,就像現在-如果不是借用了Giotto Vongole的存在與身體, 這個世界將空間崩毀, 時間扭曲, 最終迎來末日。就算以支柱性人物存在為遮掩,也無法停留太久,最後還是會回到那個地方,直到終焉之蛇吞噬一切。
「然後,再度輪迴。
「Giotto」凝視綱吉, 鎏金的眼睛帶出讓人心臟揪緊的愁緒。
綱吉切實體會到了那份孤獨。他難以想像有誰能長久呆在那片黑暗空間中,就那麼一個人,永遠守望著不可及的世界。
綱吉有些難過,內心充斥著自我羞愧的悲傷,他張張嘴,想要說什麼,卻開不了口。
「Giotto」仿佛沒看到綱吉的猶豫, 屬於彭格列初代的身體與綱吉長得極為相似, 一眼能看出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當這樣一張臉露出深切的苦痛與悲傷時,綱吉簡直無法給予任何否定的答案。
「我厭倦了這一切,想要沉眠下去。但交界的空間不能無人看管,否則世界輕則秩序受損,重則末日降臨。」「Giotto」道,「所以綱吉,你能代替我,鎮守交界點嗎?」
「……我不知道。」綱吉沉默了很久。
他的臉上稚氣未脫,即使經歷再多,也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年人。
現在突然告訴他需要立即做出選擇,是去當孤獨寂寞身負重任的神明,還是消除記憶,與最好的朋友和白蛇永不相見——不,他甚至會不知道自己擁有過朋友夥伴。
他無法做出選擇。
因為他既不想失去寶貴的回憶,也不想離開大家,去到漆黑的空間,只能注視著家人朋友,卻無法和他們相處說話。
比起「Giotto」, 我真是個差勁的傢伙。
綱吉傷心地想。
因為無論哪個,他都不想放棄。
「那就別放棄呀~」輕桃甜膩的聲音插/進只屬於兩人的談話,白蘭·傑索從綱吉身後探出頭,一隻手搭在友人肩上, 笑嘻嘻沖「Giotto」揮舞。
綱吉吃驚地看著他,完全沒想到這一幕。
他感到驚喜,又感到安慰。心底沉沉積壓的情緒一掃而空,仿佛有了分擔對象,迫人的選擇也沒什麼好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