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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這麼誇張……」
綱吉吶吶。
他說不出其他的話來。不知是否錯覺,綱吉覺得,山本武的話與其是說給自己聽,還不如說是透過他,說給某個已經不在了的人聽。
――是……十年後的我嗎?
綱吉隱隱明悟,但這明悟,又讓他有些傷感。
他現在都還記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所呆的棺材。
冰冷,黑暗,卻又夾雜著木頭與花朵的馨香,仿佛無形中為這嚴酷的地方增添了些許溫暖與傷懷。
未來的自己曾躺在那裡面,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死亡是什麼?
――是永遠也見不到親愛的人,聽不到他們呼喚你的聲音,將一切的愛恨悲歡都淹沒在沉寂的永暗中。
就像那條沉默蜿蜒的光之河流,在孤獨的黑暗中,駛向沒有盡頭的前方。
――所以我才討厭死亡啊。
因為,會留下那麼多那麼多悲傷難過的人。
「不要妄自菲薄。」山本熟門熟路地抬起手,拍了拍綱吉的頭,「阿綱可是最棒的。」
「我嗎……?」綱吉遲疑。
山本低下頭,用滿是親昵與信任的目光凝視著他。
「相信自己。」
他沉穩有力地說。
隨後,他放下手,停住腳步。
「似乎到了呢。」
山本笑道。
綱吉抬起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前方,隱隱有火光傳來。
「綱吉沒有回來嗎?」
阿綱赤/裸著上半身,邊打哆嗦邊擔心道。
他和獄寺剛才分開去找食物,結果不小心摔了一跤誤食毒蘑菇,暈頭轉向下撞到了獄寺掉進湖裡,現在只好光著身子,等火堆把衣服烤好。
「我去找他!」
獄寺一樣光著上半身,被風吹得渾身發冷。
明明現在的狀況不太妙,但發現另一個十代目沒回來,他還是一下子站起來,異常主動地準備去尋找。
「坐下,小鬼。」拉爾一腳踹在獄寺背後,把他踢得一個踉蹌,還不等他發火,拉爾就冷冷道,「晚上行動,你想死嗎?」
「你說什――」
「嗚哇獄寺君冷靜啊!」
阿綱連忙眼疾手快地抱住同伴。
他早看見拉爾在眼神不善地抬手,如果不是他攔得及時,恐怕獄寺又會吃一發死氣雷射。
「哼。」拉爾放下微微揚起的鎧甲,阿綱總覺得她的眼神是在表達:看你識相這次就放過你,如果再有下次的話――未盡之言阿綱自動腦補三萬字血腥結局。
「總、總之獄寺君先冷靜,夜晚行動真的很危險。」阿綱頭冒冷汗,使勁咽了咽口水才提起勇氣道,「但綱吉現在還沒回來……」
「這不是你們該操心的問題。」拉爾冷淡道。雖然說是這麼說,她還是站起來裹上了披風。
「拉爾……?」
阿綱蹲在地下仰頭看她。
「你們在這兒等著。」拉爾拉下護目鏡,紅色的鏡片閃爍了幾下,運轉良好。
她看了眼天色,漆黑無月。
已經完全是晚上了。
密魯菲奧雷的捕獵行動還在繼續,如果碰上敵人,那個小鬼……
腦子裡轉悠的全是糟糕念頭,拉爾淡淡地掃了眼剩下的兩個小鬼,見他們眼中滿是期盼,原本想說出來的最壞打算悄然散在了嘴裡。
或許事情不會壞到那個程度――
拉爾冷酷地遏制了自己悄然冒出頭的軟弱情緒。
她從來對祈願敵人手下留情的想法嗤之以鼻,唯一曾讓她失控的只有那個人――拉爾閉上眼,不願再回想下去。
已經逝去的人存在於腦海深處,一顰一笑鮮活生動。
但現在不是回憶與思念的時候,她還有事要做,有人要救。
「可樂尼諾,哼,如果是你的話……」
拉爾自嘲一笑,直到最後也沒說出那些殘酷的猜測。
也許她最後帶回來的只是具屍體,但現在,還是讓小鬼們保持點期待吧。
「在這兒等著,亂動的話我可不保證你們的死活。」
拉爾淡淡說完,裹緊了披風,頭也不回的向黑暗中走去。
明滅的火光與她的路背道而馳,直到最後一頭扎進暗夜下的森林,拉爾也沒去看那些小鬼的神情。
希望那倆傢伙足夠聽話。
拉爾冷靜地想,足底踩著濕滑的青苔,步履穩健,行動中沒有發出丁點聲音。
她必須夠快,她不能將過去的十世與嵐守丟在無人保護的地方太久。所以她給自己定下了一個時間,如果搜尋到點也沒找到另一個澤田綱吉的話,就默認死亡,放棄搜救。
一條命與兩條命,這還真是道簡單的選擇題。
拉爾嘲諷地垂下眼,加快了腳步。
夜色深沉。
拉爾跨過一條猙獰的樹根,在一片漆黑中注意到了地上不明顯的腳印。
蹲下身,拉爾用手抹了把泥土,凝固的印記霎時淺淡了幾分。
「已經有段時間了。」拉爾低聲道。
腳印的方向是南邊,拉爾拿出小刀,在樹根沒入泥土的地方刻了條不明顯的劃痕,如果不是仔細比對映照,誰也無法將劃痕與樹根上條條道道的紋路區分出來。
做好標記,拉爾不再猶豫,追著腳印往南走,沒走幾步,她就發現了一個明顯是摔倒了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