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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安心之所,是本源之地,是它們誕生與衰亡的故居。
――與被帶入黑暗,失卻神智,也執著渴求著光明,最終抵至光脈邊緣的人類,何其相似。
第8章 「蟲」引發的血案
銀古帶著小綱吉,與大部隊一起,離開了村落。
車隊有些繁雜,離家甚遠的迷途者與送他們外出的村民一起,慢慢繞離了遠居深山的村子。
幽靜的深林旁,泥濘碾作小道,車軲轆沉重的划過,留下道道深沉的印痕。
村子越來越遠,小綱吉趴在車沿邊,看著村口處送行人中打頭站著的木下夫婦二人相扶相依,身子佝僂,仿佛失去了另一半的支撐,就會馬上倒下一般。
「銀古。」
聽見孩童悶悶的聲音,正在整理木箱的男人抬起了頭。
「怎麼了?」他問道。
小綱吉回頭看他,圓滾滾的臉蛋上眉頭微皺,心情略顯低沉,「那個小哥哥真的能回來嗎?」
一下子就問到了關鍵點,銀古沉默了一會兒,見幼小孩童仍然執著的望過來,還是道:「也許……吧。」
「也許?」
「機率很小的意思。」
銀古的聲線很低,他臉上是司空見慣的平淡,又有些悲憫與沉靜。
「被暗瞼帶入黑暗的生物,絕大部分都迷失在那裡邊,只有稀少到罕見的幸運兒,才能渾渾噩噩的走到光脈旁,被恰巧發現的蟲師帶出黑暗。」
「那裡面,很大嗎?」小綱吉瑟縮了一下,有點害怕。
「沒有人知道。」銀古淡淡道,「光脈存在的空間,從古至今,對人類而言都是個謎。」
「這樣啊……」小綱吉蔫蔫的轉回頭,趴在車沿上,眼巴巴的瞅著外面,直到車道拐彎,村子被鬱鬱蒼蒼的林木遮掩,小綱吉才垂下眼,近乎自言自語道,「只有一點點的可能性,他們也還是會抱有這個希望嗎?」
銀古沒有說話。
他抬起頭,仿佛望見了山林之後的村落,兩個互相扶持的年輕夫婦,正步履蹣跚的向家方向走去。
他們心中滿溢著痛苦與絕望,卻因為自己的一番話仍然抱有渺茫的希冀,即使這個希望,實在太過渺小,幾乎虛幻。
『蟲師先生,如果,我是說如果。』木下三郎卑微的懇求,『如果哪天您在光脈邊上發現孩子,請告訴我們一聲好嗎?不用您送回來,只要告訴我們一聲,我們就會立刻趕過去的。』
『……我會的。』即使明知道這個概率有多渺小,銀古還是答應了。
因為那兩人匍匐的身子,在悲哀的顫抖著。
――他們自己也知道吧,或許終其一生,都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銀古垂下眼,點燃了蟲煙。
灰白的煙氣裊繞,一個淡淡的煙圈飄過去,捲住了挨挨蹭蹭向小綱吉靠近的蟲。
那是一隻蛇狀類的蟲,通體潔白,鱗片規整,散發著月似的螢光。
「你應該是好好帶著的吧?」銀古死魚眼看去過,見幼小孩童的手腕上纏繞的藤蔓依舊鮮綠,眼神更奇怪了。
被煙纏繞住的蟲不滿的嘶鳴一聲,一甩尾巴打爛煙圈,細小的鱗片微張,頗有敵意的沖銀古齜了齜牙。
「還挺凶?」銀古輕嘶一聲,倒也沒再吐出煙圈。
他將蟲煙擱在木箱上,空出一隻手半撐著面頰,視線在蟲和小綱吉之間晃來晃去。
「認識?」
「……嘿嘿。」小綱吉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有種被家長逮住和壞孩子交朋友的心虛感。他一邊沖銀古乾巴巴的笑,一邊悄悄招手,示意白蛇到自己身後來。
蟲甩了甩尾巴尖,黑豆豆眼瞅了下銀古,見這個大塊頭沒表示,就緩慢的往後挪了挪。
細長的身軀滑動地面,粗糙的木質車廂內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長蛇再動了動,轉瞬就閃到小綱吉身邊,蜿蜒著攀上幼小孩童的手臂,在上面繞了幾匝,蛇頭擱在肩膀上,舒舒服服的眯起眼。
「……」銀古咂了咂嘴,原先的悵惘氣氛也被破壞得差不多了。他再度看了看小綱吉手腕上的藤蔓,轉身開始翻木箱。
「奇怪了,記載上不是說蟲最討厭漪藤的氣味,從不靠近的嗎?」銀古翻出一本破破爛爛的書攤開,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百思不得其解。
小綱吉小心翼翼的探頭看去,只見上面畫有奇怪的圖案,文字也挺奇怪,有種古老悠遠的意味。
……看不懂。
小綱吉小小的泄氣了一下,倒也沒特別失望。
幼小孩童本就是天真爛漫被家人寵愛的年齡,雖然會寫自己的名字,也看得懂幾個常見的漢字,但總體來說,還是不認識的大過認識的。
所以即便書籍上的字體是普通的現代日文,小綱吉恐怕也只能滿頭霧水的將這本書顛三倒四,有看沒有懂。
小綱吉坐回原處,動作間小心萬分。
大山深處――或者說這個古舊世界――的道路異常磕絆。
坑坑窪窪是常態,石子砂礫遍地也只是尋常。
如果人走在上面可能只會累一些,換成車隊,坐在裡面的人就有些受罪了。
「嗚哇!」
車軲轆擦到一塊大石頭,木板頓時重重抖了一下,小綱吉猝不及防之下一屁股坐到實心處,疼得眼淚花都冒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