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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手交握。
那一瞬間,綱吉的身體、意識,直接穿過了這個世界的壁障,墜往漆黑的深淵。
無盡時空的光束從他身邊划過,那是綱吉曾見過的道道流光他聽到世界誕生的聲音,也聽見位面崩毀的絕響,在生靈的歡唱與哭嚎中,時間與空間交織流淌。
那是現在的他無法理解的存在形式,但此刻綱吉無暇細思。他還在墜落仍未停止,白蛇從沒有底部的深淵盤旋而上,發著光的龐大軀體掠過小小少年,沒有停頓地追逐流光。
綱吉仰望著仿若星河的黑暗,目送著白蛇漸行漸遠他曾想伸出手,曾想開口喚。
但他仍在墜下,伸出的手與喊出的聲音,都停滯在那短暫的一瞬光陰中。
於是綱吉明白了。
在這裡——「澤田綱吉」並不存在。
他此刻,正回溯著漫長的時光,穿透無數曾存在毀滅的世界,往最深處最深處,一切都不曾開始的地方落下。
那裡是一切的起源,也是一切的終結。
而只有那裡,才能—一
【才能更迭這永恆的職責】
「Giotto」——不, 早已褪去掩飾軀殼的光影接住墜入底部的少年。
或許是為了便於理解,「鎮守者」的形態是光芒聚成的人形。
祂沒有五官,也沒有性徵。光芒模擬的身形與少年一樣大小。
於是當祂放下綱吉,兩者面對面相立時,綱吉竟然一點都緊張不起來。
「呃……所以我這是,能幫到您忙了嗎?」
綱吉站穩後第一反應,心念的仍是自己許下的諾言。
【無需敬稱】
光芒聚成的人形沒有口唇,但聲音仍然迴蕩在深淵,如同這方天地同聲共語。
【權能已與你分擔,當你am死去,這份永恆的責任才背負於你身,你將不會忘記任何事物,將平穩生活在你之世界,與輪迴點,與白毛小子,與你愛著的母親一起】「為……」
【這是你傾訴於我的願望,我認同它,並為你實現】光聚攏的人只有形態,無法從臉上看出神情,但綱吉仍然感覺到了,這天地同聲的話語中蘊含著真摯的感情。
祂在感謝他。
感謝他接過這沒有盡頭的重擔,讓祂能永恆睡去。
綱吉一時失卻了言語。
他傻了般站在那裡,久久愣神,大腦都有片刻當機良久,他才顫抖著聲音,磕絆著說出話來。
「我、我什麼都沒做……謝謝您,不,我是說……」
他完全組織不好語言。
打心底湧現出的惶恐,難以遏制的高興與感謝,沮喪與愧疚,種種複雜難辨的情感一齊湧現,讓心智尚未成熟的少年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覺得自己根本什麼都沒做, 還說了許多任性的話, 根本不值得「Giotto」這麼感謝。
而且能不和大家分開,這明明是該謝謝對方的事啊!
【——綱吉】
光一般的人影與少年相對而立,明明沒有五官,卻給人一種注視的感覺,此刻,這投注在綱吉身上的視線變得十分無奈。
在這原初的,時間與空間概念都不存在之地,脫離cm,甚至靈魂都剝落乾淨,只余本質抵達的少年,顯然還沒意識到這裡規則與人世不同。
他依照舊理,讓自己軀殼如常,說話時也動用口唇聲帶,發出自己記憶中的聲音,可是異常依然存在,只是少年沒有察覺而已。
在這片深淵般的世界中,作為本質的光匯聚在少年胸口,而同樣,他的聲音與心聲共響,具現化般飄蕩在黑暗的空間中。
所以——澤田綱吉的糾結,「鎮守者」一直看在眼裡。
光影般的「人」不知自己該作何反應。祂對人類情感尚還一知半解,面對選定繼任者的複雜心緒,實在不知如何一一回應,但有一點,他還是明白的:【你無需如此】
「鎮守者」說
【我將權能給予你,職責給予你,繼任的訊息也給予你。但不是一蹴而就,所有的託付都隨你的成長解封。當你明白未來將永守黑暗,意識到孤寂為何,就會知道,我贈予你的,遠比不上你賦予我的幫助。】「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啊。」綱吉說,他有些侷促,更多的卻是坦率的釋然,「或許我以後會傷心難過,覺得在這種地方呆著很辛苦,但現在,我非常高興!能夠再和大家一起走下去,能夠幫到你的忙,我一點也不後悔,真的,非常非常開心!」
少年站在那裡,喜悅微笑的臉上稚氣尚未褪去,身形纖瘦,弱弱小小,仿佛還壓不起任何重擔。
但他確實已經長大,獨屬於他的光輝足以刺破黑暗,照亮未來前行的道路,他已經成長。說出的話語,做出的抉擇,都言行如一,堅如磐石。
所以他是真的非常高興。
哪怕久遠的後來,哪怕備受黑暗孤獨折磨,他也不會對這一刻的諾言與喜悅,作出半點否定這一次,換「鎮守者」久久沉默。
光芒聚攏的人形明明只是視覺上的倒影, 卻依舊如在Giotto Vongole軀殼裡一樣, 心頭滾燙, 洶湧的熱浪咆哮著掀起浪濤,從胸口莫延到四肢百骸。
這種感覺……這種感情,究竟是什麼呢?
祂不明白,
但是,祂忽然有了想為少年做到的事。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