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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空間的時間。
你來了。
虛空中,未知的聲音依然帶著令人心弦顫動韻律,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變化過,一如這片永恆的流光之地。
綱吉莫名就感到安心。
真奇妙,人類對未知的反應明明是恐懼,但他卻在這怪異的地方感受到了難得的寧靜與平和。
那沉甸甸壓在他心上,對友人與未來的擔憂畏懼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拂去,整個人都輕鬆起來。
就像……回到家了一樣……
綱吉忍不住茫然,他完全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但內心卻無法遏制的全然放鬆,一點警惕也沒辦法提起。
虛空中的聲音仿佛看穿了他的迷茫,長輩般溫和地笑了笑不必著急。你所求的答案,就在不遠的將來。
將來……
綱吉低下頭,毫無意外地看到睡前緊握的指環與匣子現在都好端端地呆在手掌上。
――果然,這裡從來都不是夢境。
這裡當然不是夢境。未知的聲音耐心道。
他仿佛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輩,除了在白蘭事情上,從來沒有嚴厲與冷漠過。
綱吉握緊了指環和匣子,他明明有很多事情想問,很多東西沒有弄明白,但真的到了這裡,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像、就像是知道還沒到應有時機,所以意識與身體都禁止疑惑了一樣。
不用擔心,也不用害怕。
那聲音看穿了他的心情,溫和道
這是你選擇的道路,相信自己吧。
相信自己嗎……
綱吉想到自己在進入這個世界時許下的諾言,想到至今仍渺無音信的友人,迷茫的神色漸漸堅定起來。
那聲音笑了。
下定決心了嗎?
「是的。」綱吉說,「謝謝您。」
這可是你自己的功勞。聲音似乎在笑,韻律的音調優美如詩歌。
綱吉剛想否認,就聽到這溫和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繼而用輕緩又不容拒絕的語氣道好了,時間已經很晚了。乖孩子要好好睡覺。
「等――」
急切的話語才脫口一個音節,綱吉就覺得自己渾身一重,身不由己的驟然下墜,從流光墮入了黑暗。
送你一個禮物。
韻律玄妙的聲音隱隱帶著笑意,離自己越來越遠。
綱吉意識昏沉起來,就像身體的疲憊忽然浸入了靈魂。
他試圖掙扎,但那渾噩卻來勢洶洶,輕易瓦解了綱吉全部的抵抗。
他慢慢閉上了眼睛。
綱吉在做夢。
夢境中,他是一根草,一片葉,一粒石子,一點塵埃。
而有的時候,他又是一隻鳥、一棵樹、一汪湖泊――或者整片森林。
這是一場視角繁多的電影,他用不同的身份暫停、倒退、快進、放大、縮小著羅貝爾的一舉一動,完全拋開感情的束縛,用全然理智的視角學習、揣摩與領悟。
他有時是風,追尋著氣流軌跡感受金髮男人神出鬼沒的動作。
他有時是樹,沉默地看著金髮男人從樹下走過,卻連一隻蟲也沒有驚擾。
他有時是鳥,捕食蟲子時被忽然走過的金髮男人驚到,才發現人類離自己那麼近。
萬事萬物都在看著羅貝爾,綱吉借用它們的視角――觀察、捕捉、理解。
他不需要心慌著急,因為在這場夢境中,他擁有無限的時間。
這是禮物。
時間與空間的禮物。
羅貝爾再度來到黑色棺材前時,捧著一束嬌嬌嫩嫩的西洋龍芽草。
他蹲下身嫻熟的把棺材裡已經枯萎的桔梗花拿出來,換上今天新鮮的花束。
「幾天不見我又來了。」羅貝爾屈指敲了下棺蓋,歪著頭很高興地笑道,「今天可是有好消息哦。」
漆黑的棺材沉寂無聲。
羅貝爾沒有在意,自顧自地盤膝坐下,擺出一副閒聊的姿態語氣歡快道「哎呀哎呀,沒想到過去的你還有做殺手的天賦,短短几天就快把我的絕學挖空要出師了。真是的,早知道你有這天賦,我就拉你當搭檔,一起把你那老師從世界第一殺手的寶座上踹下來,稱霸整個黑暗世界――嗯,到時候我們一定會被叫做xx雙煞,聽起來超威風不是嗎!」
哪裡威風啦?!
如果未來的阿綱還在,絕對會一邊苦笑一邊在心中這麼吶喊。
然而他現在不在,所以也無從發表吐槽的言論,只能讓羅貝爾繼續這樣滔滔不絕下去。
「緊急特訓昨天就已經結束啦,兩個過去的你都圓滿成功,進度喜人――難怪你說那時候的自己擁有打敗白蘭的最大可能,這在高壓下爆發的進步也太強大了吧,短短十天的訓練就超過了大部分人一生的努力……所以你其實是天才來著?」羅貝爾的話完全沒有重點,思路又異常飛躍,通常聊著聊著就不知道偏哪兒去了。
他坐在棺材邊又侃侃了半天,發覺時間不夠了後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來,說起正事。
「明天就是決戰日了。我趁著他們準備的時候溜出來看你,順便給這難看的棺材搞搞衛生。入江正一那混蛋還是嘴硬的不肯說出你在哪兒,我就只好到這裡來和你告別。」羅貝爾聳聳肩嘍,說起決戰時神情輕鬆,好似沒把這當回事,「白蘭那傢伙確實很強,不過我也做好準備了。打得過自然好,打不過就帶著人跑路,這麼一想決戰還是挺容易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