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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看來,藤崎浩人是打算放殺招了。
捲軸震動,沒有風,薄薄的頁面卻仿佛被吹動起來般,彎折成數段柔軟的弧度,黃泉之語寫就的墨意在上面連綿起伏,散發出令人心驚的氣息。
夜斗當機立斷就要砍掉這捲軸,藤崎浩人杖身一轉,密不透風的防禦讓雪器難以逼近。
夜斗!
又一次在快要砍到禪杖的時候被神明強行收回,雪音氣急敗壞,恨不得變回人身一拳頭砸在夜鬥頭上。
但平時嬉皮笑臉的神明卻沒有安慰的意思,在半空借力,翻身就劈碎一條撲過來的妖怪,黑紅色的血淅瀝瀝落了一地,下一秒卻化為瘴氣,融入了晦澀的空氣里。
房間裡的氛圍越發低沉,窗外明媚的天空也仿佛受到影響般聚集了大片烏雲,幾有風雨欲來之勢。
充足的瘴氣滋養了捲軸,從漸漸濃郁的墨意中,仿佛能聽見某種生物充滿惡意的嘶吼。
不詳的預兆越來越明顯,夜斗還沒來得及再動手,就見墨意忽然張開,一隻黑黝黝的手臂迎面向他抓來。
「錚!」
雪器自動護主,刀刃砍在巨掌上,發出金石碰撞之音,卻無法傷及它半毫。
這是什麼,好硬!
雪音咬牙,意識都要發麻了。
「是個**煩……」夜斗借著刀掌相撞的力道飛速退後,目光凝重地盯著失去了目標兀自在原地晃悠的黑手。
他直覺這不是結束。
果不其然,這隻黑黝黝的手收回去後,單手扒拉開墨痕,也沒看它多用勁,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拉開了整個通道。
一隻無比醜陋的鬼爬了出來。
青面獠牙,渾身青黑,一張臉窮盡人類的想像,膽小的光看一眼都會被嚇死。
煞氣、凶氣、血氣……
「羅生門之鬼——茨木童子。」
夜斗語氣沉重,一口道出這惡鬼的身份。
這就是傳說中的
雪音幾乎失語。
茨木童子,據說是日本三大惡鬼之一酒吞童子的手下,有「鬼神」之名,被畏懼它的人類小心供奉著,既是惡鬼,也是神明。
它曾被名刀鬼切砍下手腕,雖然後來騙回,但手臂與腕的交接處,仍能看到不自然的疤痕。
「傳說中的鬼神啊……」
白蘭語氣微妙地走上前來,毫無畏懼的上下打量這大惡鬼。
「怎麼樣啊,白蘭君。」藤崎浩人站在鬼神身後,將已經廢掉的捲軸隨意丟在地上,語帶笑意,「高興嗎?」
「很高興啊。」白蘭語氣愉悅極了,「這麼出人意料的事情,真是太讓我高興了☆」
罡風大作。
白蘭臉上還殘留著愉快的神情,頭首分家,脖頸處被濃烈紅光一掠而過,一滴血也沒濺出來。
雪器震顫,屬於人類的靈魂無法接受這殘酷的一幕,夜斗嘆口氣,心想果然是小孩子。
「那是殘影。」
他摸了摸刀身,低聲道。
震顫停止了,雪音放開視野,果然見到頭首分家的「白蘭」漸漸消失,真正的白蘭正站在大惡鬼的肩上,一手扒拉著似耳朵又似尖角的東西,不時扯弄幾下,簡直像在菜市場對肉塊評頭論足,挑肥揀瘦。
「這個世界真是太有趣了。」白蘭笑容燦爛到讓人不安,「神明、神器、妖怪、惡鬼……但果然啊,最出人意表的,還是人心。」
身姿輕盈,仿佛一片沒有重量的花瓣般悠然,茨木童子狠狠抓來的手臂再次落空,明明速度快成一束光,卻始終抓不住動作緩慢悠閒的白蘭。
房間內的瘴氣已經濃郁到人類一嗅就會墮落的地步,但白蘭還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閒庭散步般和大惡鬼玩著「來捉我啊~」的愚蠢遊戲。
真、真厲害!
雪音在腦海里激動地嚷嚷,夜鬥頭痛地掏掏耳朵,沒好氣道:「看清楚了,現在才正開始呢!」
誒,什麼意思?
「……真笨。」夜斗嘀咕一句,刀尖偏轉一點,讓雪音能看得更清楚,「沒發現嗎,茨木童子,在『進步』啊。」
神器的視野內,雙方的力量級別鮮明的浮現出來。
如果說自己平時是5,成為祝之器時是7,那麼現在悠然「玩樂」的兩人,數值都是「???27/30↑(上升符號)」。
「???」的含義並不代表純粹的戰力,而是更為艱澀的力量體系。
神器熟悉的無非是妖魔鬼怪與神明的力量,這是這個世界的基本,但此刻,就在他眼前,白蘭與惡鬼的力量,卻是超出了「尋常」的「異常」。
——雪音所無非理解的「異常」。
就像魚永遠無非理解飛翔,鳥兒永遠無非理解游曳,雪音也無法理解這場詭異至極的戰鬥。
一快一慢,看似惹人發笑的玩樂,但在戰鬥雙方來看,每一次擦身而過,是不是都在與死亡共舞?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誰知道。」夜斗非常平靜,他隨意的掂了掂太刀,像是提醒,「好了,解說就此打住,我們的戰場可不在這裡——趁著白髮小孩拖住茨木童子的時候,快點把老爸解決掉吧。」
解決掉!?夜斗你……
「我已經不想忍下去了。」夜斗說,「如果這次放過,他不知道還會對你們做出什麼樣的事……只有這,我絕對無法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