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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之民忙碌的身影頓時一滯。
銀古的目光霎那間凝成極為專注的視線。
「嗯……要說有什麼怪事,就只有那個吧。」山之民抬起頭,眼中閃過忌憚與恐懼,他下意識看了眼剛剛交換的藥包,蒼白的臉色才好轉不少,「大概是在半個月前,山與山連接的那個小鎮,好像爆發了非常嚴重的疫症。」
銀古皺起了眉。
「本來這事和我們沒關係,但聽那些遠遠看過的商隊說,鎮上的人樣子很奇怪,症狀也和以前見過的疫病不一樣。」山之民說著似乎也很不解,「那些人好像會吐草……你說人怎麼可能會吐草呢,不會是商隊那些人看錯了吧?」
「當然有可能。」
「啊?」
銀古站起來,拎了包好的肉乾,轉身丟下一句。
「人吐出草葉這種事,當然有可能發生。」
下一刻,銀古就帶著小綱吉離開了,山之民傻傻的盯著已經漸漸遠去的兩個人影,忽然打了個寒顫。
「算、算了,既然已經交換到藥物,還是早點回去吧。」
他立刻站起來,匆匆收拾好東西,趕緊也離開了這裡。
而在他去往的山林之間,常人看不見的蟲逶迤飄過,緩緩沒入了陽光下的陰暗處。
第11章 「蟲」引發的血案
天空彤雲低垂,烏壓壓一片,近乎鐵灰色的雲層與地面挨得極近,光從人類感知來看,這實在不是什麼令人舒服的事。
銀古從山道上下來時,還擔心這充滿冷酷色澤的天氣會忽然下雨,不過當他繞過隔離意味濃厚的木柵欄時,這個多餘的想法就被他拋到了腦後。
――目之所及,是衰亡與絕望的景象。
灰暗,無比的灰暗,連綿的灰黑色塵埃從本該平順的石板路綿延到整個城鎮,無一倖免。
到處都是紛飛的枯草葉,發灰泛黃,在陰沉的天空下打著旋飛過。銀古側身一讓,幾根看上去枯萎得還沒那麼厲害的草葉就暢快的飄了過去,在半空中輕輕巧巧的划過一道弧線,落到地上拼命咳嗽的可憐人頭上。
那是個身形佝僂,瘦弱到令人心驚的男人。從他突兀的骨架來看這人本該強壯有力,可看他現在那副蜷縮在牆角,乾瘦到只剩一把硬骨頭的可憐姿態,不細看的話,還以為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
這座街上到處都是像他這樣的人,有的好些,扶著牆的話還能走幾步,有的就乾脆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躺著,一動也不動。
他們腳下、身旁,散落著枯萎泛黃的草葉,數量已經足夠多了,這些可憐人卻還在撕心裂肺的咳嗽,吐出更多更多的草葉根莖。
這真是一幅絕望的景象,所有人都死氣沉沉,不願多動一下,像是坐著等死一樣,雙眼空洞無神。即使銀古和小綱吉從他們身前走過,也沒有誰會花費力氣多看一眼。
「……銀古。」小綱吉不自覺放輕了聲音,暖棕色眸子輕輕掠過這一幕,「他們的病能治好嗎?」
「也許……」銀古語焉不詳,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他加快了腳步,繞過無數倒在地上的鎮民,向鎮中心走去。
在灰暗的天色下,鎮中心的那抹明麗火光,是這座壓抑城鎮中唯一的亮色。
沿著青灰石路直直走下去,沒過一會兒就靠近了鎮子中央,熊熊火焰跳躍在木堆上,規模浩大,聲勢也極為驚人。
原本只在遠處看到的一點橘光,靠近了,才發現這火焰是何等盛大,如果不是鎮上之人衰弱的情況,銀古簡直要以為這裡在舉行什麼篝火晚會了。
或許是銀古沒有掩飾的腳步聲打破了寂靜,沉默坐在火堆邊的人們騷動起來,可以看出鎮中的居民還維持著一定的活力,他們面上疲憊深重,卻還能自如交談與走動,雙眼之中也還蘊含著對生的渴求,而不是之前那樣的麻木空洞。
銀古停下腳步,沒有擅自走上去,他在等鎮民平靜下來,接受他與孩童這兩個突如其來的陌生人。
他的等待並沒有多久,很快,一個看上去地位頗高的中年人就走了過來,沖銀古點了點頭。
「遠方的旅客,為何忽然在這個絕望的城鎮停留?」中年人語氣嚴厲,雖然已經極力收斂,那股常年居於高位的態度還是沒辦法立刻改變。
好在銀古見識深廣,對這點小事並不在意。
「我是一名蟲師,聽聞此地有怪異之事,特地趕來。」銀古說話間目光掃過火堆旁的鎮民,他們中也有人咳嗽,吐出微綠草葉,邊緣泛黃,隨後這草葉迅速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皺蜷曲,葉面綠意褪盡,枯黃髮灰,化為一縷塵埃。
――這一點,和之前那些人沒有區別。
「蟲師?」
有人疑惑,銀古放下木箱,盤膝坐下。
「就是專門解決這類事的人。」他一手搭在膝蓋上,一手半撐著下巴,徐徐掃視過遲疑不定的鎮民們,「現在,可以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嗎?」
鎮中人面面相覷,有些猶豫又有些絕處逢生的激動,他們的目光望向中年人,眼巴巴的等著他做決定。
「……希望你能別讓他們失望。」中年人相比起躊躇的鎮民們,顯得格外冷靜,銀古本以為他會拒絕,但在稍稍整理了下思路後,中年人還是緩緩說了起來,「一切都是從那個不詳之子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