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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考東大醫學系的艱辛,有出國前惡補英語的日常,有我背那些長串的英文醫學專屬名詞時的痛苦,有我在伊頓的豪華遊輪複習備考的緊張。
我學會了廚藝,學會了法語和俄語,學會了中文,學會了醫術。
我一路走來,不斷充實自己,最後成為了一名可靠的醫生。
我和他說了我和朋友們趣事——
冬日的鍛造爐旁,火光掩映著細雪。我們三人看著老鐵匠錘鍊著我們的劍,心中滿是期待;
露天的宴會廳里,觥籌交錯,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香水味,周圍人都穿得西裝筆挺。我穿著薄薄的黑色西裝,一邊受著凍一邊給伊頓和蘭斯這兩個傻子擋酒;
紐約的出租屋裡,正過著二十歲生日的蘭斯捧起一隻肥鴿子風風火火地闖進我的房間,纏著我給鴿子取名字,被我用「鮮美」給糊弄了,結果那個鴿子還真叫「鮮美」了;
紐約的櫻花樹下,我穿著艷紅色的和服,頭上頂著一隻肥鴿子,指著蘭斯的皮衣嘲諷他的品味,那隻瘦烏鴉正在一旁用喙梳理著羽毛。宙斯在我身後咬著我和服的下擺,伊頓站在一旁,端著親手做的巨丑的蛋糕在那裡嘿嘿傻笑;
武裝偵探社的沙發上,我靠在沙發上睡覺,國木田低著頭囑咐敦給我披個毯子,太宰那個混蛋還趁我睡著的時候在我臉上塗鴉。在偵探社的其他角落,與謝野醫生正在醫務室里清點醫療器材,江戶川和潤一郎趴在辦公桌上一起打遊戲,直美和春野小姐湊在一起在給小咪拍照,社長估計又在用我做的小魚乾勾引過路的肥貓;
聽著聽著,白瀨眼神里逐漸有了光。
他用嚮往的眼神看著我,低聲詢問道:
「外面的世界,原來這麼精彩嗎?」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飛鳥。」白瀨望向窗外慘白色的天空,由衷地感嘆道,「真羨慕啊……」
我心頭一痛。
是啊,居然直到現在我才意識到,我是多麼幸運啊。
「飛鳥,請你告訴我,」瘦骨嶙峋的青年望著我,深灰色的眼睛裡閃著淚光,「我以後有機會擁有這些嗎?我配擁有這些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篤定道:
「會的,配的,你值得的。」
接著,我在心裡補充了一句:
因為,你就是我啊。
只不過,你是一個,比我稍微倒霉一點的,小倒霉蛋而已。
我是這世界上最了解白瀨的人。
我其實很聰明,記憶力超群,白瀨也是如此。
趁著他「治療」別人之後養傷的時間裡,我慢慢地開始教他一些東西。
教他為人處世,教他一些基本的社交禮儀,教他如何揣摩人心,教他如何保護自己。
他果然如同我想像中一樣聰明。
他學的很快,悟性很高。
有時候我會想著,如果我不是出生於擂缽街,而是出生於一個正常的家庭,能從小接受教育的話,我的人生會不會好一點,會不會不再像現在這樣一片灰暗呢。
我也不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現在想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我並沒有和他將那些實用性的東西,而是和他講了一些與文學,哲學和美學有關的東西。
我沒有辦法解放他的□□,我只能讓他的靈魂不再枯萎。
尼采曾經說過,一個人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種生活。
白瀨和我類似,又和我不同。他很喜歡聖埃克蘇佩里的《小王子》。
越是缺乏童真的人,或許就越是嚮往童話。
《小王子》能夠喚醒人遺失的童真,可我清楚地知道,在擂缽街長大的孩子,沒有童真這一東西。
他們孩童不像孩童,成人不像成人,被擂缽街的黑暗和泥濘染成了髒兮兮的模樣。
不是所有從擂缽街出生的人都像是中原中也這樣純善,更多是像是芥川龍之介這樣的惡犬,還有白瀨撫一郎這樣的白眼狼。
他們為了活著可以拋棄一切,將美德和尊嚴踩在了腳下。
在活著面前談論美德,是一種「何不食肉糜」的荒唐。
他央求我一遍又一遍地為他講《小王子》的故事。他聽得很入迷,眼神亮晶晶地看著我,神情專注。
來來往往的黑|手|黨們發現了白瀨的不對勁,但鮮少有人在意這些。在他們看來,白瀨只是一個接納痛苦的工具。
但也有人開始關心白瀨的改變。
有一個臉很嫩的,一看就是那種單純可愛的團寵的小黑|手|黨關注到了這一點。
小黑|手|黨開口道:「你看起來精神多了,白瀨醫生。」
整個Port mafia里,估計只有他真心地叫白瀨叫醫生。
其他人叫也只是嘲諷。
白瀨露出了一個非常輕微的笑容,那笑容輕微地就像是從玫瑰花瓣上滴落在泥土裡的露珠一樣。
小黑|手|黨一時之間看呆了。
他大著膽子追問道:「是什麼改變了你?」
白瀨回答道:「是我唯一的朋友改變了我。」
小黑|手|黨驚訝道:
「你也有朋友嗎,可是,我看到你總是孤身一人。」
白瀨驕傲地笑了笑:
「只有我能看到他,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獨屬於我的,獨一無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