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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剛剛守完父喪,老娘又走了。
只能接著守孝。
上個月,才算是出了熱孝(即一百天)。
出了孝期,褚敬之還不等跟妻子圓房,就得了風寒。
人高馬大的漢子,硬是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生生瘦了一大圈。
現在,褚敬之虛弱的厲害,他甚至有種自己「命不久矣」的感覺。
想到自己快要死了,卻連個後都沒有,還連累了長得如花似玉的娘子,褚敬之愈發覺得自己是個不祥之人。
他抬眼看了看妻子那黑壓壓的發頂,忽然說了句,「娘子,我怕是不行了,等我走了,你也別為我守著了,儘快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杜秀娘低著頭,聽到這話,身子明顯的僵硬了一下。
褚敬之見她這般,還誤以為她是被自己的話嚇到了。
他們所處的這個朝代,雖然不反對寡婦再嫁,但也必須給丈夫守孝幾年。
更不用說褚家家大業大,老家還有一些親戚。
如果按照族裡的老規矩,約莫會讓杜氏過繼個孩子,然後繼續給褚敬之守節。
褚敬之不像就此耽誤了娘子的一輩子,她花朵一樣的人兒,又是花朵一樣的年紀,不該因為一個名分而被困死在褚家!
他們雖然沒有夫妻之實,可到底做了一年的夫妻,也是莫大的緣分。
褚敬之知道娘子不喜歡自己,可他喜歡她啊。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兒,人都喜歡好看的事物,他雖然是個鬼臉,可他也喜歡年輕、美貌的女子。
娘子因為銀子才嫁給他,可到底嫁給了他,那便是他的女人。
他快不行了,臨死前,好歹也要為娘子安排一二……
第306章 大郎不想吃藥(三)
「我們老家還有親人,家裡的這些產業,約莫是要還給族裡!」
「不過,你放心,我會給你留些改嫁的嫁妝,我誤了你一回,絕不會誤你一輩子!」
褚敬之誠懇的說道。
人常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褚敬之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了,說出的話也愈發真摯。
杜秀娘卻還是低著頭,一個字都沒有說。
這是她與褚敬之慣常的相處模式,即沉默!
除非萬不得已,杜秀娘一個字都不會跟褚敬之說。
成親一年,杜秀娘私底下跟褚敬之的交談,真是屈指可數。
這還是最近褚敬之生病了,杜秀娘催促他吃藥,話才說得多了幾句。
要是換做平時,杜秀娘在褚敬之面前,儼然就是個啞巴。
褚敬之似乎也習慣了她的沉默,他說完自己的想法,便有些累了,柔聲對杜秀娘說道:「好了,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實在拿不定主意,就回娘家跟父母商量一番。」
杜秀娘還是低著頭不說話。
「我累了,想先睡一會兒。」雖然習慣了娘子的沉默,可面對自己近乎臨終遺言的叮囑,她還這般不言不語,褚敬之多少有些受傷。
算了,他都是個快死的人了,對方又不領情,他何必操這些閒心!
只要他做的事,無愧於心,他死的時候也能閉上眼睛。
這般想著,褚敬之便有些意興闌珊。
杜秀娘卻仿佛沒有感受到褚敬之的沮喪,她依然低著頭。
聽到褚敬之說累了,她便不再停留,而是轉身就要出去。
但,在出門前,杜秀娘似是想到了什麼,低低的說了句,「別忘了吃藥!」
吃藥!吃藥!又是吃藥!
除了吃藥,這個女人就不會和自己說點兒別的嗎?
望著杜秀娘窈窕柔美的背影,褚敬之陡然生出一股戾氣——天天讓我吃藥,今天我還就不吃了!
堵著氣,褚敬之硬是咬牙沒有喝那碗藥。
可看著湯藥從熱氣騰騰徹底放涼,褚敬之忽然又有點兒心虛。
唉,到底是娘子的一片好意,自己病了這些日子,每天都是娘子餵飯餵藥、忙裡忙外。
她一個女人,不但要料理家裡,還要顧著外面酒肆的生意,著實辛苦。
他好歹是個堂堂男兒,不能給妻子遮風擋雨,卻也不能讓妻子受苦受累還要受委屈啊。
思及此,褚敬之掙扎的坐起來,伸手端起碗。
但,許是他起身的動作太猛,頭忽然有些暈眩,手也跟著發抖。
一個不小心,藥碗居然就翻了。
幸好藥碗是摔在了炕頭上,因為有褥子做緩衝,沒有直接把碗摔碎。
只是那些藥都撒在了褥子上,一滴都沒剩。
看著空碗和濕漉漉的床頭,褚敬之有些無奈。
這約莫也是命吧,不該他喝的藥,還就真的喝不上。
就像他的娘子,他配不上人家,哪怕做了夫妻,最終也要分離!
褚敬之原本還想叫娘子來收拾一下,想到這些,他又沒了氣力,幽幽的嘆了口氣,又躺了回去。
今天沒有喝藥,又生了半晌的悶氣,褚敬之便沒有像往常一樣沉沉睡去。
頭靠在床頭柱子上,褚敬之胡思亂想了許久,整個人都有些懨懨的。
恍惚間,他忽然覺得有些口渴,又不想勞煩妻子,因為他看著時辰,估摸著這個時間,妻子應該在前頭酒肆幹活。
想叫一聲自己半年前新收的小夥計,可腦子裡忽然又冒出那小子鬼精鬼精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