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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忍受著魏秦氏的虐待,一邊還要照顧丈夫的洋學生嬌妻,以及小嬌妻給丈夫生下來的孩子。
許是看到有人照顧孩子,又許是覺得魏英傑再也回不來了,洋學生坐完月子後,丟下孩子,留下寫滿了無奈與不舍的信,便不辭而別。
據說,人家是去追求理想了。
張氏根本不明白,以愛情、自由為名給有婦之夫當「新式太太」,跟「理想」有個P的關係啊。
張氏也不懂這些,但她卻像個老黃牛般,在魏家任勞任怨、忍辱負重。
比魏英傑這個當兒子的還要孝順、周到的伺候古怪惡毒的魏秦氏,比親生母親還要殷勤慈愛的撫養丈夫的兒子,短短几年的功夫,就把十幾歲的她熬成了三四十歲的中年婦女。
魏秦氏到死都沒有看到兒子回來。
不過,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又許是她被張氏打動了,臨終前,竟一改往日的狠毒、刻薄,拉著張氏的手,「大妞啊,娘對不起你!」
「……你是個好孩子,更是我們魏家的好兒媳!」
一句輕飄飄的話,卻讓張氏無比感動,頓時忘了魏秦氏這些年來對她的苛待與凌虐。
曾經受到的傷害,也被魏秦氏的這句話給輕鬆治癒了。
張氏有種「苦盡甘來」的欣喜與激動。
魏秦氏死後,她更是哭得死去活來,不知道的人見了,還以為魏秦氏是她的親娘,或者對她有多麼大的恩惠。
倒是了解魏家故事的人,見到張氏這般,忍不住連連感嘆:唉,魏家娶了個好兒媳婦啊!
張氏成了遠近聞名的賢婦,人人提起來都要豎起大拇指。
也就是前朝亡了,時局又動盪,否則,興許還真會有人給張氏請個貞節牌坊,並把她載入當世的列女傳!
雖然沒有得到官方的讚譽,但張氏還是非常沉醉於這種「榮耀」。
哪怕她為了魏家沒了自己的親生骨肉,熬壞了自己的身體,整個人蒼老又憔悴。
她含辛茹苦的把魏英傑的兒子撫養成人,終於從孩子口中聽到了一聲「娘」,張氏覺得自己的人生即將圓滿,魏英傑居然又回來了。
還成了頗有些權勢的人,而他身邊又換了個「抗戰夫人」,依然是年輕、漂亮的洋學生。
剛剛對著張氏開口叫了「娘」的魏英傑兒子,轉過頭來,更加恭敬的對著只比他大幾歲的洋學生叫了「母親」。
魏英傑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了一起,張氏反倒成了外人。
不過,讓張氏感到欣慰的是,魏英傑並沒有抹殺她這些年對魏家的功勞,客客氣氣的叫了她一聲「大姐」。
「他這是把我當成了自家人啊!」
張氏守著這句空話,一個人孤獨的死在了魏家的破宅子裡,絲毫不覺得自己這輩子過得悽苦又可悲,反倒有種滿滿的自豪感與滿足感。
她死後過了好久,早在城裡過上富貴生活的魏英傑偶然得知消息,裝模作樣的抹了把眼淚,還說將來有時間,一定回老家去給「大姐」掃墓!
可笑的是,張氏根本就沒有什麼墓,她的喪事都是周圍的鄉親可憐她,每家每戶湊了點錢,勉強將她安葬了。
這期間,不管是承認她功勞的前夫魏英傑,還是被她一手養大的魏承嗣,連來看一眼都沒有,更不用說幫她料理後事了!
「去踏馬的自家人,去踏馬的大姐!張大妞,你特麼是不是傻啊!」
睡夢中的張大妞,忽然爆出一句粗口。
緊接著,她睜開眼睛,眼底還殘存著濃濃的憤怒與不甘心。
但,很快,張大妞發現了異常。
她緩緩坐起身,左右看了看,又低下頭、伸出手,仔細打量自己這雙雖然粗糙,卻還看著年輕的手。
她似是想到了什麼,趕忙從床下下來,踉蹌幾步來到妝檯前,對著鏡子就是一通照。
左瞧瞧、右看看,轉個身,抬抬手,最後還衝著鏡子裡的那個十幾歲卻做婦人裝扮的女子扮了個鬼臉。
毫不意外,鏡子的女子也對著她做了個鬼臉。
「哈哈,哈哈哈!」
張大妞忽然發出一陣大笑。
笑著笑著,她又流出了眼淚。
夢!
原來都是夢啊!
不管是回到古代擁有一對開明、疼愛女兒的父母,還是去到未來感受男女平等的思想解放,亦或是成為一個愚昧、可憐的娘道女,這些都只是夢。
但,前兩個夢,或許是縹緲虛幻的美夢。
而最後一個,則極有可能是她張大妞即將開啟的悲慘人生!
如果,她沒有做這些夢,如果她的思想還被時代、陋習所禁錮,那麼接下來的日子,她就是夢中的模樣。
「是誰?到底是誰幫了我?」
經歷了三場夢境,尤其是前兩個夢,讓她徹底解放了思想,擁有了獨立的人格,張大妞真正成長、並覺醒了。
她意識到,自己忽然做這樣三段截然不同的夢,定然有原因。
雖然看到了更為科技的未來,張大妞不再迷信。
但對於自己未知的事物,她依然保持著起碼的敬畏。
「我是尊貴的魔,是我給你構築了三個夢。」
魔珠聽到張大妞的呼喚,終於安耐不住,開口說話:「怎樣?經歷了三段不同的人生,你有怎樣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