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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魏英傑身著筆挺的佯裝,帶著一個同樣洋氣十足的年輕女孩兒回到了玫瑰鎮。
「哎呀,魏家少爺,你回來啦?」
鎮上的居民看到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激動的喊道:「哎呀,你這些日子都去了哪兒?怎麼也不給家裡寫封信?」
「你娘和你媳婦都想死你了。尤其是你媳婦兒,哎呀呀,不是我說,簡直就是咱們玫瑰鎮最賢惠、最貞烈的女子……」
這人bulabula的說個沒完,完全沒有留意魏英傑僵硬的笑臉和他說身邊的洋學生。
「我媳婦兒?我離開的時候,不是給我媽留了信,言明我和張氏的婚事乃包辦婚姻,是封建陋習,理應摒棄嘛!」
魏英傑不滿的說。
在他的潛意識,他和張氏早就沒有了關係。
聽到鄉鄰們還是一口一個「你媳婦」的稱呼張氏,魏英傑只覺得刺耳。
「哎呀,知道知道,我們玫瑰鎮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是文明、進步的好青年。」
這位熱心大叔仿佛沒有聽出魏英傑話語裡的嫌棄與排斥,而是笑眯眯的說:「你不但自己衝破了封建枷鎖,還薰陶了你的妻子。」
「我和你說啊,你家這個少奶奶還真是了不得,咱們鎮第一所女私塾就是她開的!」
「勸誡父母們不給女兒裹腳,她更是第一人!」
「還有啊,焚燒借據,減免佃租,工坊里杜絕壓迫、剝削工人……」
「為了你,少奶奶不惜頂著不孝的罵名,強行給你家太太戒了大煙。還頂撞族長這等封建壓迫惡勢力!」
「哎呀,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真是讓咱們玫瑰鎮的風氣煥然一新。縣裡的報社都聽說了,還特意來咱們鎮子上來採訪少奶奶呢!」
有了這位熱心大叔打開話題,魏英傑身邊很快就圍攏了好幾個湊熱鬧的鄉鄰。
這些人看到魏英傑,也都是先驚詫,然後拉著他拼命說張大妞的好話。
眾人七嘴八舌的誇讚著,魏英傑卻越聽越迷惑。
女私塾?
焚燒借據?
強令婆母戒菸?
還有,族長什麼時候成了封建壓迫的惡勢力?
魏英傑覺得自己的腦子都不夠用了,他就離開了一年半的時間,家裡似乎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這些變化,仿佛都跟那個裹著小腳的封建女人有關係?
魏英傑心頭忽然閃過不好的預感,他顧不得跟鄉鄰們解釋「我已經和張氏沒有關係」,而是直接拉起洋學生的手,快速的往魏家趕去。
望著他們的背影,鄉鄰們居然沒有人覺得怪異,更沒有擔心魏家的少奶奶。
「哎呀,不就是個妾嘛,男人圖新鮮,從外面帶個女人回來,再正常不過!」
「就是就是,張先生是個三從四德的好女子,斷不會做出『善妒』這樣的事兒。」
「不過,魏家少爺還是有些不厚道啊。既然自己沒事兒,為什麼一直不跟家裡聯繫?」
「對啊,魏家要不是有少奶奶撐著,早就被族長這等封建殘餘惡勢力給生吞活剝了!」
眾人紛紛搖頭。
對於魏英傑這位魏家少爺,他們玫瑰鎮第一個走出去的高材生,沒了最初的敬畏與仰慕。
說實話,隨著張大妞做出一件件足以改變玫瑰鎮的事,鎮上的居民對於這麼一個小腳女人愈發欽佩、讚譽。
提到魏家,眾人最先想到的也是張大妞。
魏英傑的存在感反倒降低了很多。
而且,張大妞某些破除封建陋習的舉動,觸及了鎮上一些富戶的利益。
有了她做例子,愈發襯托得那些富戶的為富不仁、腐朽落後。
偏偏張大妞做這些的時候,都會打出魏英傑這個旗號。
那些富戶不會怪張大妞一個以夫為天的婦道人家,而是把帳都記在了魏英傑的頭上。
魏家的產業壓縮得厲害,也全都是這些富戶的「功勞」。
他們對於魏英傑的厭惡也達到了頂點:麻蛋,你個小混蛋,想逃婚就逃婚,被人罵幾句怎麼了,為什麼非要扯出破除封建殘餘的旗號?
魏英傑有沒有真的破除封建陋習,他們不知道。
但,魏家少奶奶卻被魏英傑弄得變成一個矛盾、極端的女人:一邊喊著「三從四德」的口號,一邊又做出只有那些進步青年才會做出來的極端事。
燒借據?減免佃戶的租子?
接下來,張氏會不會還要搞什麼分田地、打土豪?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這簡直都要趕上外頭的那些赤色分子了。
張大妞是魏英傑的妻子,又是受了他的「薰陶」才會成為女鬥士,所以,鎮上、乃至縣城的富戶們都有些排斥、針對魏家。
所以,當魏英傑帶著洋學生奔回魏家大宅的時候,驚愕的發現,這棟足足五進五出的大宅院,居然、居然易了主。
「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魏英傑直接凌亂了。
別看他嘴上喊得多麼進步,事實上,他骨子裡就是個任性、愛享受的封建大少爺。
而他離家後,卻不急著跟家裡聯繫,也是因為他有底氣:他可是魏家唯一的男丁,這偌大一份家業,最終只能是他的。
所以,他哪怕漂泊在外,也依然光鮮亮麗、瀟灑揮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