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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婉君幫腔道:「聽聽,可是有著恩情在呢。」

    韓壽亭大抵也覺得有些不妥,謝婉君又在他耳邊嘀咕:「韓先生快幫我勸勸,我這是想著讓陳老闆學學您的修身養性,為了他好。」

    陳萬良已心死了一半,架不住韓壽亭又開口點撥,他惡狠狠地剜了謝婉君一眼,也不再提了,心思卻已不在戲台之上。

    謝婉君背後布滿了汗,挺直腰板坐著,猛灌了一口茶,逢迎著韓壽亭:「韓先生這些年倒是越活越精神了,我擅自做主,點一出《定軍山》給您聽,上海灘由您坐鎮,可不正是應了這個名麼。」

    韓壽亭連連發笑,拍了拍她的手:「你啊,最會哄人。」

    兩人倒是相談甚歡,身側坐著的那兩位臉色就沒那麼好了。

    後來韓壽亭直接將戲單子交給謝婉君,全憑她做主,謝婉君趁機報復了邵蘭聲一番,全挑吃重的戲碼,又缺不了他邵蘭聲唱主角,每出戲都說得出吉祥話,捧得韓壽亭很是暢快。

    直至堂會結束,那邵蘭聲已累得脫力了。

    可她又何嘗不累,坐了一下午陪著小心,還化解了江樓月和許稚芙的一場橫禍,簡直身心俱疲。堂會散了還不算完,韓壽亭回房去歇了,她同許世蕖坐一輛車,以及陳萬良等眾位老闆,移駕許公館做客,那兒還有一場晚宴。  

    許世蕖開始穿西裝後也學起了洋人的做派,晚宴是西式的,吃食全數擺在一張長桌上,供君挑選,許公館客廳的家具都騰了出來,鋪上巨幅的地毯,請了西洋樂隊伴奏,又是吃又是跳的,謝婉君一到門口就滿心牴觸,不想踏進去,又不得不踏進去,只能安慰自己再撐幾個小時就消停了。

    她和許世蕖相偕走進去,正說著江樓月之事,許世蕖有些怪罪,謝婉君渾不在意,甚至連句歉都不肯道,反給許世蕖講起道理來:「許老闆,我待令妹如同半個親妹妹,是斷不可能害她的。我知你一家嫌惡江樓月,也略知當年的內情,我便將話挑明了與你說,想必要不了一兩年,你便要送稚芙嫁人,江樓月不過一個戲子,是阻礙不了你許家的前程的,你就順著稚芙的心,讓她最後放肆地暢快一陣,女兒出嫁後哪裡還能笑得開心呢?」

    其實她也不過是兩頭哄騙著罷了。

    許世蕖看似聽進去了,又仍有些微詞,兩人前腳邁進廳內,謝婉君便止住了步伐,人也愣在了原地。

    說來也怪,那麼多賓客結伴成群,衣香鬢影的,她卻能一眼在花花綠綠的世界裡瞧見秦水凝。即便是秦水凝今天鄭重地打扮了一番,已經融於腳下的場合了,她還是精準地捕捉到她,分毫不差。

    謝婉君頭回見她穿那麼鮮嫩的顏色,倒是將她身上積年的冷氣卸了大半,藕粉色的裙身上綴著扇形的波浪紋,猶如扇起陣陣微風,送到謝婉君的心坎里了,頭髮仍不肯燙鬈,而是挽了個別出心裁的髻,露出的半截簪子上還掛著流蘇,因她轉身看過來的動作而發出細微的輕顫,她想必是將壓箱底的首飾都掏了出來,頸間佩戴的翡翠鏈子和耳環是一套,色澤倒是極像謝婉君身上絲絨的苔蘚綠。  

    可她是開到滬夏的春花,她則是凜冬里的老枯枝,她們將將夠湊成一棵樹,這次卻是她謝婉君不配了。

    不對,謝婉君忙眨了眨眼,將注意力從她身上抽回,猛地意識到關鍵——她怎麼來了?不是告訴她別來?

    苔蘚綠絲絨(07)

    昨晚試過旗袍後,謝婉君還專程點撥了她兩件事。

    這第一件自然是關乎江樓月,那日二人執手相看淚眼的畫面謝婉君可不會忘記,彼時她正站在書房的儀容鏡前瞧身上的旗袍,開口之前還措辭了一番,最終擺出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倒還真像個事外之人。

    「那江樓月是許稚芙心尖上的人,我勸你還是不要與她來往過密,幸虧是我看見,我這個人心善,又大度……」

    「是你看見,就沒事了麼?」秦水凝將她打斷,直白問道。至於她夸自己心善大度,心善猶可,大度麼,簡直是鬼扯。

    謝婉君被這一問打得猝不及防,鮮有地語塞了片刻,撫弄衣裳的動作也停了。她從鏡子裡看到立在身後的秦水凝,秦水凝正盯著鏡中的自己,而不是試穿旗袍的背影,四目相對,謝婉君先錯開了。

    「秦師傅這問的是什麼話,當然沒事了,我還能到稚芙面前去告狀不成。」  

    「既然沒事,你又專程提起做什麼?」

    「我……」謝婉君被她盯得背後發燙,扭身回到了沙發上,給自己倒了盞冷茶,茶水灑到紅木茶几上,暈濕一片,她大抵也覺得自己支吾得太久了些,口不擇言地反問了一句,「你就那麼喜歡江樓月,喜歡與她來往?我說都說不得。」

    她失了陣腳,秦水凝看起來便自得多了,看來同她交談還是得先發制人才對。秦水凝照著她的話原封不動地反問了回去:「你就那麼喜歡倪二少爺,喜歡與他來往?」

    謝婉君剛拿起香菸盒,聞言又給丟了,嘆氣道:「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你什麼都不懂。」

    「我是不懂,可我也知道,臭男人湊上來,就該賞他個嘴巴。既然不喜歡,還要裝出副享受的樣子,謝小姐的道行尋常人還真比不過。更何況江小姐一介女流,心思脆弱之時與我握手致謝,我是捨不得推開的。」

    「哦,誰說秦師傅不懂,這樣看來,不是也很擅長風月之道麼?我幫江樓月的不比你多?怎麼不見她摸我的手,含情脈脈地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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