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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她這樣籍籍無名的藝人,放在耀星一抓一大把。除了最近她因景言卿及花宴秋的事兒,鬧得滿城風雨外,她根本沒有更多被關注的價值。
莫城又為何說出,公司哪敢不管她的這種話?
她正要開口詢問,莫城已經接著問道:「齊總最近聯繫你了嗎?」
沈曼語忍不住揉揉酸痛的眉心,想起查看通話記錄時,發現的那通來自耀星總裁助理的幾十秒通話。
這算聯繫了,還是沒聯繫?
她遲遲沒有答話,莫城明顯開始急了,連忙追問道:「曼曼,齊總之前給你提的條件,你一直說要考慮考慮。都過去這麼久了,你現在考慮的怎麼樣了?」
娛樂圈,總裁,關注,利息,價值,條件交換。
眾多關鍵詞組合在一起,一同指向一個最合乎邏輯的,完美的答案。
娛樂圈裡通行的潛規則?
哪怕總裁是個女人,她也是個女人?
無數絲線穿在一起,沈曼語抓住自己之前靈光一閃間的答案。
一時間,只感覺無盡的諷刺,從心口的漏洞不斷湧出,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淹沒。
明明她自認為自己恐同,也沒有什麼優秀足以到吸引同性喜愛的地方。不知為何,圍繞在她身邊的同性戀,反而比直女更多。
她的沉默落在莫城耳中,似乎讓他誤會了。
他苦笑一聲,斟酌著語言,小心翼翼勸慰道:「你先前一直不肯見她,你們都是女人,在她面前,你能吃什麼虧呢?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沈曼語沒想這些,她總算理解了,為何莫城百般勸阻原主跟景言卿糾纏。
理解了為何她和景言卿鬧掰、給公司帶來這麼大的麻煩,甚至可能導致耀星,與景言卿背後的景家直接對上,公司也沒有選擇放棄她。
她早就明白一個道理,世界上沒有純粹的善意,成年人的關係都是要靠利益維持。她沒有給公司帶去利益,公司就要從別的地方發掘她的價值。
夏日的夜晚也透著燥熱,聒噪的蟬鳴一聲聲接連不斷,擾得人心煩意亂。
沈曼語沒感覺到熱,她的手腳冰涼,無盡冷意爬上四肢百骸。
深沉的夜空下,她的眸子涼如水。漆黑的瞳孔反射不出任何光亮,遠比夜色更深,更暗。
如果說從前的原主,作為演員是失敗的,那公司賦予她的新價值,就是取悅耀星的總裁?
她扯了扯唇角,喉間衝上一聲控制不住的冷笑。
莫城那邊也沉默了,許久,他才艱澀道:「曼曼,你好好想想,好好考慮,不要意氣用事。齊總沒兩天就要過來了,你不能拖得太久。」
沈曼語慢慢道:「莫哥,我以為,你跟別人不一樣。」
在她穿來這個世界後,莫城對她看似暴躁,實則字字句句都在為她著想的態度,曾讓她一度以為,這個人是可信的。
像她最後的經紀人一樣,是值得託付自己真心的存在。
沈曼語不得不承認,自己看錯了眼。
也或許,關心和利用並不矛盾,莫城對她的好是真的,對她的利用也是真的。
就像他親口對她說過的,男人都是這個樣子。
她的聲音不大,語氣很平靜,話中沒有過激的情緒。只是有些時候,平鋪直敘的語調,反而比激烈的指控更令人心裡難受。
莫城被這句話擊的潰不成軍,緊繃到極致的情緒,好像被人輕輕一彈,一下子突然斷裂。
電話那頭,傳來他崩潰的痛哭。
他狼狽不堪,滿心掙扎,痛苦道:「對不起,曼曼,我、我......我知道我在逼你,所有人都在逼你!」
他大口大口喘息,語無倫次道:「你不要助理是應該的,你不讓我過多介入你的生活,這是你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我......」
沈曼語無心再聽下去,淡淡打斷他的話:「好了,我知道了,就這樣吧。」
沒給莫城繼續懺悔的機會,沈曼語直接摁斷了通話。
世界陡然寂靜下來,莫城籠中困獸般的哀嚎仍在她腦中反覆迴蕩,突生的靜默居然顯出幾分不真實,好像只有方才的對話才是世界的本質。
沈曼語站在原地,久久未動。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想。
悶熱的夜風穿透她的身軀,毫無阻礙,從一側穿到另一側。
身體仿佛成了個千瘡百孔的篩子,到處都在往外漏水。而她手忙腳亂做著無用功,堵住這個卻漏了那個,一切努力徒勞無益,總也堵不住全部的漏洞。
大團大團的烏雲仍在頂上聚集,遮住了月亮,應該也會遮住明天的烈日。
明天似乎是個晦暗的陰天,放在燥熱的夏季,這對大部分勞動人民來說,或許會是個好消息。
沈曼語攥不住手機,只能將它隨手揣進兜里。她仰著腦袋,望著頭頂什麼也看不到的夜空。
時間好像過去很久,又好像只過去瞬息,不遠處的花宴秋察覺不對,往這邊走了兩句,輕聲問道:「電話打完了嗎?」
沈曼語朝她那邊看去,夜色中,只能看到一點不明顯的輪廓。
她心中突然升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紅唇緊抿,嗯了一聲。
她站在原地沒動,花宴秋得了她的回應,見她如此,主動向她走來。
模糊一團的輪廓隨著她的靠近逐漸清晰,花宴秋一邊走著,一邊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