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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停車的沒停好,壓了一顆她種的花。」
很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樓懷澈的母親爆發得很徹底。
江柚白沒再說話。
她想起來了自己的母親,也是一樣的易怒和暴躁,口不擇言的時候同樣喋喋不休。
「挺好的,」江柚白扯著笑自嘲,「感覺像我這樣精神不正常的人,一般都有個精神不太穩定的母親。」
樓懷澈罕見地沒有反駁她。
兩人沉默相對,江柚白提起了自己的母親:「我的母親挺年輕的,我是Omega母親,被皇太制標記以後當做是工具生下了我,懷胎十月都被人嚴格的監管著。她討厭這種生活,也討厭我。」
「我小時候雖然在皇宮長大,但是經常去看望她。」江柚白的語氣平靜,沒有起伏,「以前我期盼她能給我支撐,能愛我,最後我發現她確實不愛我,她纖細的手連自己都無法支撐,更不要說支撐起我。」
江柚白沒有接著說了。
樓懷澈遲疑了一會兒,輕聲說:「沒有關係,人活著就這樣。」
江柚白笑了笑,口吻輕鬆:「我母親發瘋的時候好幾次想掐死我,我覺得很不可思議,怎麼會有父母不愛孩子,現在想想,這確實不是一個不變的天理。」
忽然有了共同的話題,樓懷澈和江柚白卻沒有聊下去的欲望。
兩人很快扯開了話題,樓懷澈道:「殿下,你和四王女……」
「我和四王女不熟,真不熟。」江柚白惆悵地嘆了一口氣,「而且,你在我這裡打聽別人,我會難過的。」
江柚白口風太緊,樓懷澈試探不出來什麼,於是拾階而上,坐到了江柚白的身旁。
樓梯口有點窄,能看到的畫面也只有拐角和兩側掛著的壁畫,但兩人安靜地坐了許久。
密閉的空間裡,什麼都是靜止的。
江柚白突然道:「我媽快死了。」
樓懷澈真情實感地恭喜她:「恭喜,好事。她活著的時候你又愛又恨,死了以後你就不用愛也不用恨了。」
江柚白翻了個白眼,嘀咕了一聲:「又不是死舅舅。」
兩人靠在一起,呼吸的頻率都慢慢一致了,樓懷澈也拖著下巴,撐在膝蓋上:「我總覺得我媽很可憐,我和我爸不親近,我媽挺愛我的,確實付出了幾乎一輩子的心血,可是我想的做的說的,總和她想讓我成為的背道而馳。」
江柚白靜靜聽著,插了一句話:「我也差不多,不過我媽希望我是死的,她覺得我是她的一段恥辱經歷,雖然確實是這樣,但我小時候很難理解。」
樓懷澈接著說:「她因為Omega的身份受了很多不公,嫁了人也馬馬虎虎,不幸福但是很磨人,我長大後有了自己的想法,一開始覺得我是叛逆,喜歡和她對著幹,後面才發現,我是希望我媽和我站在一起,對抗這樣的不公。」
兩個人低聲說這話,又各說各的。
江柚白說:「我媽精神不咋樣,也沒愛過我,不過也沒有恨過我?只是單純希望象徵著她痛苦的我死掉,好像死掉她就乾淨了。」
兩個人聊了很久,東一句西一句的,相似而又平常的共同經歷讓兩人忽然靠近了一些。
江柚白淡淡的想,難怪樓懷澈這麼瘋。
樓懷澈很難不發瘋。
被母親恨著是痛苦,被母親又愛又恨著,是深刻的不幸。
所有的恨都只能自己咽下,把切肉磨骨的那一面對準自己,不停地分割著所剩不多的理智。
可是在這個年代,所有的Omega都是這樣的。
寧允澤說的不錯,要麼順應時代當個無知無覺的木偶活下去,要麼不做那個跳下去的花瓶,粉身碎骨。
兩個人靠在一起坐了很久,江柚白忽然笑了:「好像一對情侶。」
樓懷澈大概心裡疲憊,隨意地擺了擺手,抓起江柚白的手端詳了一會兒:「隨便吧,情侶也不一定這麼親密了,是什麼關係無所謂了。」
江柚白:「哦?重要的是什麼。」
「重要的是坐在一起,依靠著,哪怕是虛假的。」
令人安心的依偎,捂著滋滋冒血的傷口,緩解了逼在眉睫的疼痛。
再站起來,樓懷澈恢復了以往的姿態:「殿下,人都會有這樣一時半刻的迷惘。」
江柚白坐在原地,低聲回應:「嗯,我知道。」
短暫地相依,再分離開來,假裝沒有過這樣的不知所措,也假裝沒有相互依賴過。
那些被其他人剪得零零落落的自己,在對方平靜的陪伴下,極其短暫得拼湊成了一個完整的自己。
抽離開過去的一切,享受這宛如偷來的一點安謐。
誰也不會當真,誰也不把此刻銘記。
事後,她們默契地一起忽略了這件事,生活依舊邁著以往的步伐前進著,朝著看不清盡頭的方向飛馳著。
江柚白在樓懷澈家裡住了四天,第四天她檢查過後發現已經平安度過了紊亂症,便迅速搬離了。
事務太繁忙了,江柚白連維持穩定規律的一日三餐都艱難,更別說再培養一下和樓懷澈的感情。
而且那天過後,她們之間的氣氛頗有些古怪。
江柚白下意識牴觸這樣古怪的氛圍。
系統一直不在,江柚白留意它的動靜,希望能從它身上摸出來一點規律,可惜系統人間蒸發了似的,江柚白試著呼喚了一次,石沉大海一般沒有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