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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微微蹙眉,他不喜歡她這個不自覺的表情,像是掉入了她一早就設計好的圈套里。
但他不知道的是,她無意識做出這樣的表情,一般都是因為她感到了開心,或者是感動。
幸村……好像生氣了?
夕沫歪了歪頭,想不明白自己是哪裡惹到他。
她用力咬了咬牙,摳緊了腳指頭,勇敢地將她的想法說了出來:「我沒想到……幸村……會、會顧及我的感受。」
幸村怔了怔:「……?」
在她心中,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啊?
兩人很快又開始了擊球,夕沫利用完美預判,贏下了自己的發球局。
再次輪到了幸村的發球局。
幸村望了夕沫一眼,凌厲地眼中多了一絲不忍,但還是堅決地將球擊向了對面底線。
在幸村打出這一發球的瞬間,夕沫的世界突然變得一片黑暗。
來了!
先失去的是視覺嗎?
夕沫憑藉著風聲,把球打了回去。
但隨即,聽覺也消失了。
緊接著,觸覺、嗅覺、味覺全部消失。
夕沫呆呆地站在場上,感覺自己漂浮在一片虛無之中。
這就是「無」嗎?
不二睜著冷冽的雙眼,眼睜睜地看著夕沫那雙好看的絳紅色眼眸變得空洞渙散。
跡部則是抱著胳膊,眉頭緊蹙。
兩人都揪著心,但誰也沒有出言阻攔。
一切都出於對那個身形瘦小的少女的絕對信任。
夕沫的嘴角慢慢揚起了興奮的弧度,跡部的眉頭陡然一松,寵溺地輕笑了一聲。
「快點戰勝他吧,啊嗯?」
幸村斜眼看了跡部一眼,繼續打出發球:「很抱歉,她已經聽不見了。」
夕沫看著眼前無邊無際的黑。
時間過去了多久了?
她失掉多少分了?
原來被剝掉五感,是這樣的感覺啊……
她憑藉著身體的記憶,緩慢地盤腿坐在了球場上。
在這樣虛無的世界裡,她反而可以將一直刻意沉睡著的大腦,全部調動起來。
不知是失去五感的原因,還是思維進展得太快,她感到時間的流速明顯變得緩慢了。
夕沫緊盯著一個點,嘗試著將四周的黑暗全部壓縮進這個微小的「點」里,但不知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這個「點」居然發生了一場毀天滅地的大爆炸。爆炸產生的各類物質與能量,緩慢地變成了絢麗的星雲。
她望著眼前一片又一片的星雲,與此同時,腦海中飛速地閃過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天地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虛則不屈,無形則無所位越,故遍流萬物而不變。」
「道在天地之間也,其大屋外,其小無內,故曰不遠而難極也。」
「謀乎莫聞其音,卒乎乃在於心;冥冥乎不見其形,淫淫乎與我俱生。」
……
「這就是最後一球了。」
幸村自言自語,隨後拋高球、揮拍。
夕沫忽然輕笑出聲,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她領悟到了新的東西,而這令她感動不已。
——道可道,非常道。
——大道至簡。
下一秒,球飛回了幸村腳邊。
場外的不二與跡部皆是一怔。
幸村也處於迷茫之中,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跡部將大手蓋在臉上,想要用自己傑出的眼力看清夕沫身上的變化,只見她絳紅色的眼睛淚光瑩瑩,嘴角卻自信地上揚。
她握緊了手中的球拍,周身散發起了淡淡的白色霧氣,小聲道:「我不會輸給任何人。」
幸村鎮定了一下,繼續打出發球。
夕沫將球拍高舉過頭頂,擺出了一個很奇怪的姿勢,隨後恢復回擊的姿勢,簡單而直接地揮拍擊球。
等幸村反應過來時,球已經彈到他身後的牆壁上,隨後落到地面,無力地在地上回彈著。
「天道無情。」夕沫輕聲道出了這一招式的名字。
幸村疑惑地望著夕沫,她身周的白色霧氣慢慢擴大了範圍,逐漸地蔓延至整個網球球場。
只要她站到球場上,整個球場就都是她的領域。
在她的領域裡,她就是天道!
這場比賽的勝負已經沒有了懸念,前提是,夕沫的體力可以支撐完整場比賽。
但就算是她的體力足夠,她也認為自己不該把這場比賽打完。
幸村是沒有敗績的人設,她必須讓他保持這一人設,去打全國大賽的總決賽。
夕沫捏了捏自己酸脹的右臂,輕咬了一下嘴唇,走到球網前,聲音極小地喚道:「幸村……」
幸村不知道她要做什麼,疑惑地緩步走到了球網前。
夕沫仔細端詳著幸村的臉色,又拉起他的手,將三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處。
片刻後,她放心地笑了一下,昂著臉對幸村道:「幸村,我想棄權。」
「為什麼?」
夕沫沒有錯過幸村眼中的不悅,她活動了一下酸脹的右臂:「休閒的網球……不想連胳膊都抬不起來。」
她說完,主動朝幸村伸出左手,小心翼翼:「好嗎?」
她聲音冰冷,卻語氣柔軟,目光也恢復了打球前的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