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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目樂觀,沒來由的使命感,毫無根據的理想主義。
然而,在這些方面我和菅原佑樹讓人痛恨地一模一樣。
*
開學後的另一重頭戲即是社團招新,不過這與我基本上沒什麼關係。我不打算加入任何社團,畢竟我一向很珍惜閒著發呆的每分每秒。
再者,我的空閒時間已經被占去一大部分——因為我答應了先前跟我關係不錯的一位學姐。總之,學生會外聯部的工作成為了我唯一捨得花費精力去應付的課餘內容。
卻也是託了學姐特別關照的福,在別人還在各類社團的傳單中糾結去向時,我已經被下達到手中的指令支使得一刻都不得閒。
冰帝學園的教學宗旨是尊重學生的自主性,老師們基本上不會插手校內事務的管理,也正因為這樣,冰帝學園的學生會逐漸發展成為了一個龐大精細分工完善的校級組織。而站在權力中心的就是那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現役學生會會長,以一己之力令冰帝煥然一新的財閥繼承人。
我有些肅然地站在微微反光的厚重木門前,這幾行理所當然的說明在腦中飛快地晃過一遍。
可見冰帝學園的學生會在新學期伊始的確忙得腳不沾地,否則也不會由我這個剛剛上崗的愣頭青來負責如此重要的現行工作狀況匯報任務。
冰帝學園的每個人都知道跡部景吾,但不代表每個人都對他足夠了解。
在這之前我對跡部景吾這個人的認知和大部分人都沒什麼不同,他很厲害,完美主義,恪守原則但行事高調,對自己和周圍人的要求都很高,所以大家看待他時往往敬意與距離感並存。
如果不是因為開學典禮上那微妙到無以復加的眼神相接,我本沒有必要在會長室面前畏手畏腳躊躇不前。
我在心裡又默默練習了一遍學姐交代的匯報內容,然後試探著敲響了門。
「進來。」
聽到回復的瞬間我心中那點或許他碰巧不在的僥倖也自此煙消雲散。
我低著頭走到辦公桌前,將文件交給靠在椅背上的那個人後隨即開始用儘量穩重的語氣敘述上面列出的工作條例:
「運動類社團暑期活動的檔案材料已經收繳完畢,合唱部和西洋樂團因為國外合宿涉及到交通費用的報銷問題,還需要延後一段時間...」
過分熟悉的匯報內容使我不自覺地開始走神,餘光打量到會長室內部的裝橫,跟我想像中差別不大,純歐式的桌椅沙發絕對算不得低調的那一掛。肉粉色的窗簾很厚重地閉合著,收攏一屋子淡淡的玫瑰香薰氣味。
我忍不住去猜測這位繁忙的領導者剛剛是否在桌前丟盹,桌上的文件滿噹噹又雜亂地放置著。至少跡部景吾在這方面並非臻於完美,想到這裡我居然對他多出一絲沒來由的親切與認同。
「與青學的交流活動的時間和場地都定下來了嗎?」他翻了翻紙頁,在某一瞬間目光一滯,微微皺著眉抬起眼睛:「我記得——」
「是的,南校舍前的噴泉正在整修,考慮到巴士停放的問題,已經提前預約好北校舍的會客室了。」我回答道:「遞交給您的文件上還沒有來得及更改,請見諒。」
「嗯。」他十分難得地將視線多在我臉上停留了兩秒。
「以往的活動場地都是在南校舍,想必是北川那傢伙又想當然了吧。」他動動手把文件扔到一邊:「文件上沒有改動,也就是說,這件事是你自作主張了?」
「說起來,以前好像沒見過你。」他眯起眼睛看向我:「你是一年級?」
北川就是將我拉進外聯部的那位學姐。
我自詡這件事做的無可挑剔,那他擺出這樣的態度怕只是想觀察一下我的反應。
換做是一般的一年級新人,很難不在跡部景吾渾然天成的上位者氣勢壓制下變得戰戰兢兢,但這並不適用於我。
簡單來講,在明確對方意圖的前提下,沒有做錯任何事的我並不想成為這位帝王工作餘暇的消遣。
於是我點了點頭,理直氣壯又沉著淡定地回應道:
「我是一年級的藍田有紀,跡...部桑。」
大概是習慣了在內心吐槽,意識到自己差點將對方的全名叫出口時我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其實稱呼他為會長是最為妥當的選擇,但無法中途改口的我只能學著日吉在後面加了一個蹩腳的敬稱。
還好他並沒有在意這點,等我再眨了下眼睛,那種隱含調侃意味的凌厲眼神已經消失。跡部景吾端起桌邊裝飾著精緻紋路的咖啡杯抿了一口,揮揮手示意我可以出去了。
注意到他眉間疲態的那一瞬間我甚至有點後悔,或許我不該那么小氣,如果露出緊張不安的樣子可以讓他放鬆片刻,為了敬業的會長發揮一下演技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心底冒出的一絲絲愧疚讓我沒有立刻邁開腳步。屋子裡的玫瑰香氣似乎更加濃郁了,我頓了頓,踩著鬆軟的地毯快步走到窗邊,伸出手將一整面窗簾拉到一邊。
徐徐微風順勢鑽進房間,清新的櫻花香頃刻將固有的薰香味道沖淡不少。
跡部景吾驚訝又莫名地看著我:「你在做什麼?」
「我想告訴會長,學生會室外面的櫻花很漂亮。」我指了指窗外:「將窗簾拉著實在太浪費了。」
「...看來你真的很擅長自作主張。」他看似不以為然地輕哼了一聲,但眉頭卻的的確確地舒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