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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萬全後我躡手躡腳地沿著走廊跑到神社門口,豆大的雨點立刻爭先恐後地敲打在雨衣的帽檐上,院子裡寂靜極了,一時間只有密集的雨聲響徹耳畔。
我深吸一口氣,打開手電筒後一步一步地踩著被雨水沖刷得極為乾淨的石階向下走去。
此刻已經快接近深夜零點,偌大的山林間只有我一人行走的身影。由於是從小走過無數遍的山路,倒是不至於產生什麼害怕的情緒,然而在這份寂靜與孤獨中,我渺小的影子還是難免有幾分淒涼。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執著究竟來自於哪裡,但我想如果無法在這裡見到跡部景吾,一定會有什麼異常重要的東西就此消失。
若是我在神社裡安睡到明天,等待我的一定是令我後悔萬分的光景。
所以不論如何,我依舊憑藉著這虛無縹緲的直覺,迎著大雨一步一步向山下邁進著。
待我走到半山腰時已是大雨傾盆,我有些狼狽地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還是決定先在不遠處的涼亭歇歇腳,觀察一下雨勢再做打算。
正準備動身,我借著閃爍路燈的昏黃燈光,忽地在茫茫大雨中窺見另一個路人的隱約輪廓。
這個時間居然還有人冒雨上山,著實令我有些吃驚。
我注視著那個身影愈來愈近,一道驚雷閃過,慘白的光芒落下,照亮了那人雨衣遮擋下的側臉。
我瞬間瞪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感到震驚便不顧一切地加快腳步沖了上去。
「——小心!」大喊出聲的同時我已經抓住了那人的手臂,對方被我推倒在山路旁的草叢中,稀稀拉拉的泥土與碎石從高處落下來,在我們的腳邊陷入靜止。
「好險...」我看著身後長舒一口氣,再轉過頭來便對上跡部景吾充滿無奈的眼神。
「我說,你再不起來,本大爺就要被壓死了。」
「啊啊,哦。」我立刻尷尬地支起身子,跡部景吾從雜草堆里慢悠悠地站起來,無比優雅地騰了騰帽子裡灌進來的雨水,然後伸出雙手向我示意。
他皺起眉毛:「沾上泥巴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剛剛那麼緊張是為了什麼啊混蛋。
我終於可以理直氣壯地發出我的質問:
「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指向我剛才準備前往的涼亭:
「先去那裡再說。」
我頗為無語地尾隨他走進亭子裡,掀開兜帽後甩了甩髮尖的水珠。
「對了。」他這才想起來什麼似的從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扔給我:「喏,你的東西。」
接住失而復得的手機,我不禁震驚得結巴起來:「你...你是從哪裡找到的?」
「今天遊行的那條街上,碰巧撿到了。」跡部語氣淡淡地囑咐道:「下次小心點。」
這時我已經打開了郵件列表,果不其然在裡面發現了跡部景吾的消息。而這傢伙並沒有第一時間就此進行追問,看來自以為換了一副打扮就不會被辨認出來的我還是太天真了。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覺得今天故作高冷的反應有些丟臉。我灰溜溜地低下頭,卻又突然想到一個更加重要的疑問。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對了,這個問題明明應該是最先從我的腦海中冒出來的。
「我問了問祭典上的工作人員,他說輝夜姬乘坐的神轎一向是由藍田神社負責的。」跡部景吾似笑非笑地看向我:「本大爺還沒有傻到這種程度,對吧?」
我一時語塞,頭埋得更低了。
我本來以為跡部要問我神社和祭典究竟是怎麼回事,誰知等待片刻,他卻打量起我的裝束,有些詫異地問道:「所以,你這又是準備去哪兒?」
「這個...因為手機丟了,我害怕你找不到我,就想下山去碰碰運氣。」我繞著手指,咧開嘴角笑了一下:「沒想到半路就遇見了。」
對方顯然對我討好的態度並不買帳,毫不留情地接著問下去:
「就算沒見到我,你也不會就這麼乖乖回去吧,啊嗯?」
我本來就對瞞過跡部景吾沒有抱太大希望,嘆了口氣便如實招來:
「好吧,如果沒見到你,我就打算坐夜行巴士直接回東京。」
即便我說得輕描淡寫,也掩蓋不了我蓄意離家出走的事實。既然跡部並不清楚我的處境,那麼不論面對他的嘲諷還是說教我都應當毫無怨言。
我做好了心理準備,然而他卻只是在思考片刻後說道:
「雖然本大爺也不是很清楚,但未成年人大概是不能單獨乘坐夜行巴士的。」
「誒?」完全沒有想過的回答使我霎時間愣住:「...是嗎?」
「像你這樣背著包四處遊蕩的中學生,出走的意圖未免也太明顯了。」跡部景吾哼笑一聲:「估計還沒到車站就被巡警抓去值班室了吧。」
從未意識到自己的計劃如此不成熟的我頓時蔫了下去,但也只是短短片刻,我隨即滿懷希望地抓住他的衣袖。
「那你帶我走吧!」
「哈?」跡部景吾對上我晶亮的眼神,竟被我的話弄得有些無措起來。
「你今天過來這裡,不就是為了催我回到網球部嗎?」我急切地說著:「一定是有人送你過來的吧,那麼我們一起走,今晚就能回到東京了。」
認為自己的想法非常完美的我一邊說一邊不住地點頭,幾乎要立即拉起跡部景吾奔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