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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明明覺得你們像的不得了。我暗暗想道。
「別被表象欺騙了。」他提起唇角,我幾乎以為他看穿了我的內心。
恐怖的觀察力...就連這點都跟跡部景吾一模一樣。
他接著說道:「當環境改變時,聰明人會選擇適應它,而腦子不靈光的人只能隨波逐流。但這兩種反應的外現幾乎是沒有差別的。」
我還在咀嚼他話里的意思,休息室的門突然被人敲響。
我隔著門板聽見工作人員的聲音,是奔赴下一場通告的提醒。
重野耀走到門邊,又轉頭看向我。
「現在我覺得,你也並沒有那麼適合幹這一行。」
「適應力強並不完全是一件好事,特別是在藝能界這樣的環境下。」他說:「如果忘記了內在的差別,你的可愛之處就全部消失殆盡了。」
這次我居然立刻領會到他的意思。
我從不排斥為了正確的目的使用演技,就像我在祖父面前一貫表現出的那樣。但偽裝之所以成為偽裝,那是因為對假象與真實的界限始終保持著清醒。
「主持人小姐對我的表現很滿意呢。」我輕聲嘀咕了一句。
重野耀不以為意地輕笑一聲。
「她對誰都這麼說。」
我們走出門,轉向相反的方向前,他又問道:「你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嗎?」
我猶豫了一下:「...網球。」
「是嗎。」重野耀最後向我看了一眼,我竟從那片攝人心魄的紅色中感受到一絲平靜的溫柔。
「相信它會帶領你去到真正想要的未來。」他說。
走出一段距離後,我終於忍不住回過頭。因為我知道重野耀沒有轉身確認什麼的習慣。
他的背影在走廊盡頭停住,越來越多的工作人員簇擁而來,我看到黑乎乎又龐大的攝影設備,散發滾燙溫度的補光燈,人聲嘈雜,歡呼聲如潮水般湧起,久久不曾消退。那金色的光芒是如此閃耀,幾乎讓人目眩神迷。
我揉了揉眼睛,堅定地轉過身來。
此刻我註定與這樣的世界背道而馳,因為腳下的路,才是自己選擇的路。
只要堅持走下去,一定會到達我真正想要的未來。
*
又是一個周一的午後,我在二年級的走廊里一把抓住了新聞部副部長宮地真子的手腕。
「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這期採訪的內容?」我用力咬著後槽牙,擠出一個可怖的笑容。
「啊,你說這個。」她眨眨眼睛,熱情地握住我的手搖了搖:「多虧了藍田同學,這期校刊的銷量創下了三年內的最高紀錄呢,真是幫大忙了!」
「我想說的是...登在上面的東西跟我的採訪內容完全不一樣吧!」我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起來:「不是說好保證真實性的嗎?」
「嗯...」宮地真子點著下巴苦思冥想了一會兒:「有哪裡不夠真實嗎?」
哪裡都不真實好吧!
我將被我揉得發皺的那頁校刊舉到她的面前,用力點了點: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力壓東雲花音,證明自己對於網球部的重要性了?還有,我從來沒有鼓動過大家為我組建什麼後援會好吧!」
「既然你說要贏得比賽,基本上就是這個意思吧。」宮地真子說道:「這是必要的藝術加工,讀者當然更希望看到火藥味濃一些的內容了。」
見我氣呼呼地站在那裡,對方又接著說道:
「藍田同學,你別忘了這周結束就是春假,即便我不刻意渲染,氣氛已經來到這裡了。」
又來了,這種歪理。
我剛要開口反駁,宮地真子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與此同時,身後傳來柔和平靜的聲音——
「藍田同學,我們能單獨聊聊嗎?」
二月的最後一個星期,我站在教學樓後的花圃前,而面對著我的,即是校刊上被宮地真子將我的話添油加醋後狠狠貶低一頓的,我名義上的競爭對手。
被東雲花音在眾目睽睽下單獨叫走,若是宮地真子將這件事寫進校刊里,又會是一件引發眾人猜測的大新聞。
而此刻更讓我關心的是,眼前的東雲花音神情平靜,這讓似乎做錯了心理準備的我感到些許困惑。
「藍田同學,我很感謝你願意拿出真本事來和我競爭。」她先是這樣說道。
「我知道,綾已經見過你了。」東雲花音輕輕吸了一口氣:「上次我那樣說,並不是在裝傻。我只是認為,這跟我們的比賽是兩碼事。」
這話在我聽來滿是不可理喻,於是有些譏諷地提起嘴角:「所以現在你滿意了?」
東雲花音抿了抿唇,並沒有接我的話。
「雖然不明緣由,但你好像很排斥在別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舞蹈。」她說:「我後來才意識到,我的挑戰對你來說本身就是強人所難。」
我逐漸失去耐心:「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為綾做的那件事情向你道歉。」她俯下身,再抬起頭時綠眸已經由哀切轉為堅定:「然後,下次你的挑戰,不論是什麼我都一概接受。」
我沉默了半晌:「你說的是真的?」
東雲花音點了點頭,然後向我伸出了手。
「我希望這次是真正的平等。」她說。
我注視著她的動作,周遭的空氣隨之凝結,直到我輕輕握住那隻柔軟白淨的手。